我的春节我的年,不惊不喜,无波无澜,悄然而过。也曾短途出游,景点热闹的人流,让人顿生感慨,过节出游或离家过年似已成时尚。年节兄妹团聚,轮流做东,今年轮到我。起初在大家的鼓动下也曾下了决心,自己买菜在弟弟家烧,但最终还是偷懒,在饭店订菜。到点迎客,席散人去,轻松是轻松,但总少了点气氛或曰年味儿。
初六一早,有学生来拜年,带来了她妈妈做的糖糕,“朱老师,这是我妈做的,知道你喜欢吃。”对于糕团一类我都喜爱,难得她妈妈还保留着这一传统。看着带着印模花纹的白得晶莹、中间“点红”的糖糕,关于年的温馨记忆就这么弥散开来了。
小时候过年,是在洗晒被子床单、洒扫庭除、爆炒米花、到村里的加工厂加工糯(粳)米粉的准备中开始的,这些可算是过年的前奏。待一切准备停当后,年的序幕拉开了。我家一般在年二十六、七做糕团,持续一两晚。自然,做尺糕的方蒸、做糖糕的印模、做团子垫的粽叶、放糕团的匾早已洗净晾干,烧火用的干柴也已捆好备足。做尺糕我爸主我妈副。记忆中程序颇复杂,我爸做来却是得心应手。加工好的米粉用筛子筛过,拌粉时加进红糖水或白糖水,把粉拌得潮湿松软。上蒸时先要在方蒸中垫上尺糕纸,粉放进去,压实并掸平整,然后用尺码正了用小刀切割成正方形,再上锅蒸。做团子我妈拿手,馅是我妈自制的,蚕豆细沙和萝卜丝肉馅。我妈做的时候,我们也照着做,可要么露陷,要么皮厚馅少,要么没模样,只得乖乖作罢。做糖糕最简单,我妈和好粉后,大家齐上阵,或揉或捏或上模或脱模。我们还乘机在旁边胡捏,什么小鸟、小兔啊等。糕团出锅后,更是抢着为刚出锅的糕团点上红点,或者按照我妈的要求拿扇子给刚出锅的糕团扇一扇,这样糕团的表面亮泽。
小时候做糕团是年前的重头戏。不仅自己吃,还要送亲戚。轮到家里有婚庆喜事的话,比往年做得更多。记得我大哥、我姐结婚时,还保留着请喝喜酒送尺糕,娶亲要送糕这样的习俗,做糕的过程自然是格外欢欣。糖糕不用于送亲戚的,记忆中糖糕要放过正月。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二月二吃撑腰糖糕的习俗。当时不懂,年岁渐长后终于理解,人吃了之后可以把腰撑硬实,以利于进行繁重的生产劳动。因此,即便糖糕起了霉点,也是要放到那一天的。
年前照例还要熬猪油、氽排骨、杀鸡宰鸭烧肉;还要烧盐津豆、炒南瓜子、炒自家制作的番薯干等。既为款待亲戚,也让我们这些孩子趁着年节一饱口福。我妈烧的盐津豆至今我还能咂摸出味道,而刚出锅的猪油渣的香酥味就一直留于齿间,直到现在饭店里看到冻猪头糕总忍不住点上一盘。
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新鞋,起床后先喝一碗妈妈泡好的爆米花茶,然后是糖圆子,自我记事到结婚离家,年年如此。
如今过年早没了这些习俗,也没那么多讲究。除非馆藏,估计做尺糕的方蒸、做糖糕的印模也难觅踪影。母亲看我喜欢,有些年头也还会做团子,做了分好让我们兄弟姐妹去取。尽管粉是水磨的,更糯,馅还是自制的甜而细腻的蚕豆沙,却总少了点味儿。定格在我心中的依然是儿时年前印在灶间墙壁上的暖暖的红红的火光,蒸糕团时弥漫于整个灶头间的氤氲的水蒸气,父母看着我们的宠溺的眼神,那种温暖的幸福的年味儿,至今难忘,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