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从父母的谈话中,用只字片语拼凑出一个关于美国的梦。但是关于它的印象太过模糊,我只能从那被虫子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记忆断层里,窥视它原有的样子。就像中国曾经的某一个时代,我们仰望,追寻,那一片星空下的国度。
东南沿海的城市,迷惘的日子,最深的眷念。
我甚至只要闻一闻,就能嗅出这一片土地的气息。它是复杂的。在一些繁华的一线城市里,空气也浑浊,大雾弥漫,混杂着带些污秽的水汽;若是去那些安安逸逸的小城,空气更清新一些,也更明朗;农村的气息是高朗的,风里带了麦子尖端的香气。但无论是哪里,它都代表了这一片土地的一种一精一神气质。如果空气也有梦,那梦也是复杂的,繁华与朴实一交一织,灰暗与色彩并存。
这时的我不懂得什么叫拥有。或许是因为太熟悉,我听过父母抱怨这里的空气,听过他们用羡慕的口气说某某的孩子去了美国读书。我们埋怨天气、课本和城市。我曾经看着窗外的云,希望某一片或许能带我离开。土地没能挽留住一颗向往的心。于是我真的有一次机会,小学,临近毕业的最后一年,我与一起参加暑期夏令营的同学飞去了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度。
纽约。第一站,狂欢。
酒店傍晚的橙色灯光,远处有车流滑过,灯火通明。繁华自然是第一印象。带有异国风情的街角和汽车车一牌,现代化与古典一交一织的顶尖大学,康庄大道一边有漂亮的草地,治安很好,高楼鳞次节比。我们一队人也流连在店铺很多的不夜的街上,一一夜过得很恍惚,我甚至感到一种虚空,几乎没有人愿意睡去。我以为我起码可以逃离一些时间,逃离那所谓的可恶的“中国式教育”,逃离考试分数与一串串爬满作业本的阿拉伯数字。直到真正开始了在当地学校的体验与参观,我才知道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题目更加简单,但不变的是分数,升学,和压力。再后来我也看到街头的流一浪一汉住在硬纸板里,有些人开着敞篷的跑车在麦迪逊大道上飞驰,也有些在城市最肮脏的一陰一暗角落里无家可归的黑人。“美国梦”在我的心中那片断层的记忆越来越具体,就像用刷子一点一点将那些由于迷惘和不确定而造成的小孔补全,却发现并不是我想要的画作。
很快15天就将过去,爸爸突然发来短信,“飞机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才发现我无论飞到多远的地方,最终还 是要回到那里的故土,晚上我抱着手机几乎不能入睡。来到这里之前,那时的我还 不知道什么是拥有,盲目地去追寻一切我所缺失的东西。如果我决意离开那一片故土,就必须把曾经深种在灵魂里的一种特质拔一出来,再安进一个全新的灵魂。我想这样的痛苦应该不止是撕心裂肺。我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它陪伴了我15年,以后还 会更长,尽管它有时空气不是很好,我也不喜欢这片土地上带着的压力与考试的意味,但我想我不会一习一惯没有了北京的天一安一门,没有了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响起的新闻联播,或者这片土地上各式各样空气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土地与祖国,我无法舍弃它们,就像我无法舍弃我的亲人。假如有一天我的灵魂中再也没有了他们的特质,我也就不再是我了吧。
终点站,走下飞机。归来。
我重新开始关心天气、课本和城市。漂亮的纽约只是人生的一个小小插曲,我开始思考那些美国梦的源头。或许它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而美丽,正如我所见。但我需要这么一个梦,一个地方,来寄托我对这片土地的渴望。也许这片土地并不是那样尽善尽美,但我一爱一它,因此我不会选择流一浪一,因为我舍不得这片土地的气息。它带给我安逸,这是那些繁华的纽约或是其他地方所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可能这就是因为有关祖国的情愫。我有时在想我对祖国的感情和美国的评判是否正确,但我会永远热一爱一这片土地,并且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