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年近九十，无论如何是开不了碰碰车的。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一个比喻。

　　父亲好动，耄耋之年竟然要从我住的六楼常上街走动。那频繁的程度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每天两次。这样的老人上街，如果无人伴随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我们夫妻都要上班，读大学的孩子放暑假，除了睡觉，就是和电脑粘糊得紧，我知道她不可能陪我父亲上街，再说，我的孩子不会说我们老家的方言，他们隔代人之间真正无共同语言。

　　好在父亲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努力做到不到周末不逛街。这样的话，我觉得父亲也不容易，老糊涂，老糊涂，老来大多都糊涂，看来父亲还是明事理的。将心比心，我就是平时上班再体面，周末陪父亲的活非我不可了。

　　原来以为父亲会乐意我的相陪，没想到，他的个性非常独特。父亲觉得有人相陪对他是很坏的的事：一来他失去了随意逛街的自由，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足够好，要人陪是很没面子的事。不但如此，每当我去游泳时，他还像四十多年前一样嘱咐我：要小心啊。父亲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不让我陪。我想：既然这样，也就别怪我不孝，我也乐得离他远点。这倒不是因为说父亲土气的外表，就像一句话里说的：就是大都市里的人，甚至是伟大如xxx一类的人，往上捣腾三辈，谁不是土气的人？我的不愿紧跟父亲，是因为父亲有些怪异的生活习惯常会让我哭笑不得。

　　虽然歪打正着，可以不紧跟父亲，但是，远远的观察总是必要的。这样老迈的人，稍有闪失，不是摔跤就是被撞，弄不好还会找不到家门。于是，我就和父亲开起了碰碰车——————一般在四十米开外跟着，若是我和他的距离不到四十米，我就赶紧像碰在一起的玩具车一样，自动地调转方向，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很快又反身跟上来。这样，因年老而反应迟钝的父亲是不知道有人在他身后相随的。

　　说实话，和父亲如此开着碰碰车，心里确实很累。好在只是周末的两天，加上认识我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干嘛，就是有人问我干什么，我可以随意编一个借口，或散步，或上超市，谁还会跟着我看呢？

　　为人子，小时候承受过父母的恩情太多太多，就是再累，也不能不偿还养育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