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汉,众人帮呀!吆号嗨、吆号嗨……”小时候,常常听到乡下盖房子筑地基打夯喊号子的声音,至今,仍像一支从久远飘来的歌,在我心里不停的跳动。长大了,来到城里,远离了号子的声音,周围楼房施工工地上,轰鸣的机械声时常搅动的我心绪不宁。仰望着用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大厦,心里像缺失了什么似的。号子声,像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常常萦绕在我耳边。
记得,每每听到号子声,我拉着祖母或母亲去听。远远望去,六七个棒劳力,每个人手里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牢牢的系在笨重的石夯四周,他们围成一团,喊着号子,向后仰着身子,用尽全身力气拉绳子,石夯被高高的拉起,宛如撑起的一把大伞。接着,他们合着号子的拍子,快速松绳子,石夯被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盖房子、娶媳妇喽!”这时候,祖母常常说,“等你长大了,也给你盖房子娶媳妇,好不好!”转而,祖母又给我说。“祖母和我一块住,我才要!”祖母被我天真的话语惹得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祖母陪你住!哈、哈……”没想到,这句天真的话语,却成了我永远的心结。
我家和祖母住在一间老土屋子里,听祖母说,这间老屋是她的公公婆婆留下的,年岁很长了。那着实是一间老的不能再老的屋子了。长时间做饭,墙壁上被烟熏的黑漆漆的,连房梁也是乌黑乌黑的,阳光照进来,也见不得多少光明。祖母在里面已住了几十年了,每次过年,她都披上一块毛巾,用扫帚把屋里屋外清扫一遍,弄得满脸烟尘。长大了,能让祖母和母亲住上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成了我的心愿。
后来,我上了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我平时极力节俭,省下钱来想尽快买一套房子,把祖母和母亲接来住。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一套房子要几十万,仅靠那点工资,想买一套房子,实在太困难了。为了多挣钱,我利用业余时间爬格子,希望通过挣稿费多积累一些钱。
每次回家探亲,我还是住在那老屋子里,望着黑漆漆的墙壁,依然乐呵呵的祖母,我的心情十分沉重,像压上了一个石磨盘。一次回家,我无意中问起祖母,怎么听不到打夯喊号子的声音了。祖母对我说,现在娶媳妇都要砖房了,都用机器来夯地基,用不着石夯了。我随声迎合着祖母,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心思,祖母也许不会明白。
“孩子,你也长大了,该找个人了,祖母也想报个重孙子了。祖母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吗?”后来,每次回来,祖母都这样劝我赶快成个家,一次比一次催促的紧。透过祖母期待的眼神,我明白祖母急切的心情。然而,找对象,房子是首要的前提,没有房子,哪家姑娘肯嫁给我呢?每次回复祖母,我总遮遮掩掩地说:“不慌,放心吧,晚不了您抱重孙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积攒了一些钱,准备到售楼处问一下,如果够预付款就买一套,就赶紧买下来。一问,吓了我一大跳,房价涨的厉害,自己的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连预付款的一半也不够。没有办法,只有勒紧裤腰带再等。
这以后,感觉日子像一位病重的老人一样,喘着粗气,蹒跚地向前走。
“天有不测风云”,祖母没有等我买到房子,也没有抱到重孙子,就离开我驾鹤西去了。送祖母走的那一天,天空下着大雪,历年来从来没有下这大。鹅毛大的雪花打到我脸上,我的泪水被凝固了。踏着厚厚的积雪,艰难的走向祖母的墓地。母亲给祖母做的棺材很重。几个大汉喊着号子往前抬。哼哼的号子声,随着风雪在空中飘荡。那号子声,分明就像盖房子打地基喊好的声音,一声声回响在我耳边。
后来,我得知,祖母临终告诉母亲,后院有一棵老杨树,是祖母和爷爷刚结婚时种下的,就用她做副棺材,不要买好的,钱留着给孙子买房子吧。母亲这么一说,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跑到祖母坟上大哭了一场。
我终于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和爱人、孩子拥挤在单位给的一间20平方米的房子里。狭小的空间里,憋得喘不过气来。想把母亲接来,无耐空间太小,实在容纳不下。每次回家看到染满白发的母亲,我的心就像针扎的一样。爱人对拥有一套像样的房子的心情,更不亚于我,她仿佛对楼房施工工地上轰鸣的机械声特别敏感,听到那种声音,神经会一下子绷的紧紧的。她这样,更增加了我一份忧虑。
我的心思,何况不是母亲的心思呢!去年,母亲打电话来,说是从村里包下来20亩棉花地,种上一季,收了棉花再种小麦,估计一年下来,靠着这两项收成弄个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明年就给你买房子,到那时就搬来和我一块住。还说村里领导很重视,知道咱家的情况,特殊照顾,农忙的时候可以义务派人来帮工,不用担心干不了。我和爱人听了,感动的流出了泪水。母亲年龄近60岁了,这么大年龄还要从事这么重的农活,为我操劳,而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却不能自立,不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内心感到无限的愧疚。
而今,我已买到了房子,虽然只有50多平方米,但毕竟拥有了自己的家,母亲、爱人、孩子住在一起也不乏其乐融融。有时想起打夯的声音,想起祖母,想起那间老房子,仿佛祖母就生活在我身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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