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揣着梦想,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落脚在一个叫雨城的小镇。
小镇的雨季,是很长的,长到她小小的心再也接不住一滴雨,那连绵的雨,才停下。
这是她在小镇的第二个雨季。她很喜欢雨,喜欢雨的漫天飞舞,喜欢雨的淅淅沥沥,喜欢雨的横冲直撞、铺天盖地,喜欢雨的随性、任性……她喜欢在雨中作画,画那些无色无形的东西,或画些雨中的莫名其妙的思绪。
现在,她披着雨衣,在那条叫寻觅的河边走啊走。她找到的,只是些零碎的画面:那天下着雨,机场很大,却没有多少人,因为是夜里的航班。很空很空的机场,回荡着爸爸的叮嘱,妈妈轻轻的啜泣,而她没有哭,只是抱着自己的画板,毅然地转身,朝检票口走去,朝期待着的以后的生活走去。
她脑子里不断地闪过这些画面,只是觉得眼睛很涩,心里很苦。一滴热的泪从脸上滚落到雨衣上,接着是不断落下的滚烫的眼泪。泪划过雨衣,很快与雨水一起顺着衣角掉在地上,溅起涟漪。她不想用手去擦脸上的泪,只将头昂起来,闭上眼睛。她记起有人对她说过:“难过的时候就把头昂起来,闭上眼睛,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可她昂起头,眼泪仍是不断地向下淌,凉凉的雨灌入了她的衣领,毛衣湿了,一部分的眼泪倒灌进了心里,心中又咸又苦。
半年前她给父母寄去了一份证书,她拿到了对于画家的最高奖项。那次颁奖只有她一个新人获了奖,其余获奖者,都是很有声望的前辈,画界对她的那幅画评价很高。她画的是那夜雨,那夜的机场,那夜的别离……而现在她手里攥着一封回信,是舅舅回的信:“老家地震,伤亡惨重,现尚未有你父母的消息。我已四处托人寻找,一有消息便会通知你,无需担忧。”
雨城的雨季最是多情。快乐的人,看着雨更快乐,悲伤的人看了雨更悲伤。
她拿着信,俯身,将信放入了小河,那封已经被雨淋湿的信在河里半浮半沉,一霎,便已到了她目光不能及的远方。
她开始在雨中发疯似地奔跑,撕心裂肺的哭声、沉重的脚步声、地上的雨发出的“嗒嗒”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也被夜晚收纳。雨溅湿了裤脚,飞入雨衣,湿了毛衣,她就那么湿漉漉地、满身冰冷地跑回她那个不足70平米的出租屋。
脱下雨衣,头发已经凝成一缕一缕,雨水顺着发尖向下滴落。她甚至没有换衣服,即刻支起画板,用铅笔画起了雨城的雨。衣袖上的水蹭湿了画纸,笔迹渐渐模糊,她没顾忌这些,站在原地继续专注地作画。天亮了,她终于画好了这幅画,放下画笔,神情恍惚地走出小屋。
寻觅河还在缓缓地流淌,雨已经停啦,她在雨城的第二个雨季结束了。
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空空的机场里坐着一个候机的女孩,她没有行李,却抱着一幅画。
不久,一副画哄动了整个画界,甚至轰动了世界。只是无人知道它的作者是谁。她用假的名字,假的身份,发表了这幅画。画的名字,叫做雨季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