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哽咽的梦里怔住,你隔着一片雨,和我的目光刹那交织,你停下,身上细细的雨滴折射出昏暗的路灯光,刺痛大地的眼睛,我听见你在黑夜中瑟瑟颤抖的呻吟,在我身体里卷起一阵柔软的涟漪。来,来来。
刚在菲宝家厚着脸皮撮了一顿生日饭吃,我看窗外又下雨又刮风黑漆漆的,死缠烂打硬拖着她送我,走出来不久我们在一小卖部的雨搭子下遇见了来来。它是上苍赐予的礼物。
就那样久久注视着我们,漫长苍白了一世纪的时光,稀落冰凉的溪流在哭泣。谁都不忍离开,我小声喃喃,来,来。它污秽的毛下纯洁安静的眸子如一朵在沼泽里盛开的白莲花。它信任的靠近,跟随我们,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听话的让我心疼。它碰到洗澡的热水时浑身剧烈的颤了一下,我想以前家里的一只小狗,洗澡那鸡飞蛋打的混乱场景,可是来来只是乖乖的蹲着,任我们摆布,是它流浪经历的沧海桑田把该有的活力磨的一干二净,还是愿意信任我们可以给它一个温暖美好的未来?
来来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这种安静给我的感觉不是幸福,而是一种诚惶诚恐,它是在害怕担心又回到以前寒冷的冰窖么?那天菲宝跟我说,她在扫地的时候,来来就趴在一边认真的看她扫,阳光铺在它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如止水般的雕塑。我想这就是来来小小的幸福了吧,心上种满恬淡的四叶草。
来来终究不能在菲宝家长久。其实在扫地的时候就知道来来有病了,可我固执的只记叙了一部分,不想打破那定格的美好。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病,似乎大人们也无意想去了解一只流浪狗的身体状况。它有时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撕心裂肺的发出低吼,却把头深深的埋下去,像在压制自己,那该是怎样的痛啊,来来。它被安上“有可能带传染病”的头衔,赶出了门。来来是单纯痴心的孩子,似乎没有意识到已经被遗弃了,它一直不出声的守在门口,等着门开,等着菲宝轻轻的摸摸它的头,等着我们拍着手喊它,来,来来。一直都在。
菲宝早上一开门,来来警觉的由趴着站了起来,一步不离紧紧跟着她走,菲宝绕了很远的路,最后躲在一个楼门洞里让它找不到自己,它才又回到家门口继续蹲守,好象念幼儿园就很懂事的娃娃,一边整理散落一地的积木,一边等待妈妈接自己回家。几次带它去很远的地方,来来都顺着路找了回来,我不知道它是怀着怎样的感情一次次去执着的寻找,来来会不会怕呢?在穿梭在车水马龙间的时候,在有人拿果核打它的时候,在夜幕降临它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的时候,会不会呢?最后一次是把它放在车上,离开,这次它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来来在车里看窗外人来人往,来来跟着车子在马路上奔跑,直到灰黑色的尾气把它呛的喘不过气,它犯病时的嘶哑声音,会掺杂悲伤的呜咽吗?来来把它在痛苦里能抓住的一丝曙光当作了太阳,可是萤火虫飞走了,它还在眺望日出的方向。
来来,我很怕去想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会记得有人把你抛向空中,却转身把手放下,眼睁睁看你疼的站不起来吗?
你从来是抱着狗尾巴草安然入睡的孩子,只会记得在空中的刹那甜蜜。
可是,这一段回忆烙进了两个人的骨子里,咯咯作响。
如果我把你接来我家,如果我们带你去看医生,如果。如果。
我们残忍的在你的心上狠狠划下伤痕,这隐隐的痛却藏在了梦魅里,悄然无声的鞭笞我的每一根神经。
你看我是多么自私的人啊,现在说这些已经很晚了,晚的让我听见自己可耻的叹息。我只能把这些原罪一点点释放出来,却,赎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