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梦里一直就有一个江南。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潮湿的小巷,一个人缓缓行走,听着“滴滴”的水声和“嗒嗒”的脚步声。心中隐隐会期盼,在下一个柳暗花明之后,能遇见一个结着紫色丁香花般愁怨的女子,如同戴望舒的《雨巷》。
江南仿佛总是离不开雨,吾之江南也是这般。撑着油纸伞,脚上一双布花鞋,沿街而行,古老的屋脊映衬这多雨的江南,丝竹声不断。会有一曲惆怅的琵琶,一首遗世而独立的七弦,抑或一段清静悠远的竹萧,从迷醉着的阁楼、沉沦着的亭台中飘然而出。那婉转音色,常使脚步猛地停滞,尔后,静立良久,沉默不语。也会默默的看着街旁的小贩,时而轻轻的吆喝一声,也带着江南的静谧,仿若隔绝尘嚣似的空灵。便一晌贪欢。
这江南,无论是阳春三月,还是冷冽寒冬,都是有缠绵的细雨相伴,像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江南亦是少不了惹人怜爱的西湖。
西子湖畔伫立的一条条画舫,船上或凭或立的才子佳人,赏酒品茗,谈诗论画,无论是附庸风雅,或是孤芳自赏,也便自有一番琴曲与这西湖、与这江南相衬,融洽的仿若一幅画卷。
而吾亦在其中,看烟雨朦胧色的西子,恰似不施脂粉的温婉女子,眸间有水雾弥漫,全身都透露着一股子柔情,醉的人仿佛失了魂魄,似入了魔怔。呆愣湖畔,心间早有绵绵之意泛起,若水纹涟漪。
这样多情的江南,专情的西子,和滥情的人。
便想生在养在这样的江南,着素衣长裙,在满溢浓浓墨香的书斋里,对镜描妆,而后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吾之深爱的西子,在眼里,更在心里。或许会倚在窗框边伸出芊芊玉手接下滴落的雨珠,感受手心里瞬间侵染开来的清凉,哀愁也随之荡漾开来。或许会捧着一卷古书,在丝连藕不断的雨声中,斜卧软塌,任清香蔓延。或许也会松松挽了发鬓,在晴日里细细走过小镇,繁华却不喧闹的集市,沿街的酒肆,茶楼,戏苑,赌坊……这些即便是在水样江南也不可避免的浊世红尘,不会放谁独清。
也有染血的桃林,悲泣的玉笛。也有断桥的残雪,夕阳的暮鼓。也有翩翩的侠士,貌美的妖女……
谁玉扇轻摇踏歌而来,谁舞袖翻转随风而去。谁谈笑晏晏挥毫笔墨,谁眉眼淡然指点江山。
人生,恍若梦。千千万万皆是戏,粉墨浓妆皆是戏子。待一身铅华洗尽,唯剩苍凉。如此,便陪尔戏尽红尘,可好?
这便是吾之江南,吾梦中的江南,看似平静却暗藏风云,凉意沾染却暖意更甚。轻轻柔柔缠绵至死,相思成笺雨落为尘。
眼前又是女子淡色衣裙,碧带蹁跹在江南带雨的古镇之中,面上唇微勾,便有极浅极柔的笑,伴着秋瞳中的氤氲水汽,清净透澈得让吾窒息。
江南。
雨落。
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