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是一股怪异的风。风流、风韵、风神、风度、风姿、风华、风范、风骨……是对那个时代,那群傲然于众生之外的清士狂客的最好诠释。
他们生活在一个后英雄的时代:他们的先辈在汉末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留下一个个让千百年的文人骚客伤怀、吟咏、叹息的故事。青梅煮酒、鼎足三分……英雄的故事是令人钦羡的,尤其是许许多多的英雄在一起演绎的故事。然而可悲的是,英雄相继去世了,小人们却依然在历史的舞台上跳着令人作呕的舞蹈,滑稽可笑。
他们不在乱世,又不屑与小丑们为伍;他们心中自有英雄,无奈安逸的王朝不需要英雄;他们胸中有万古文章,却无处施展——他们不是阴毒狠辣的政客,也不是阿谀谄媚的奴才。他们所有的似乎只有名望,但名望更有可能给隐士带来杀身之祸。范晔如此,何晏也是如此。
于是他们似乎便与世俗社会格格不入,于是就有“竹林七贤”那般狂放的举动。他们最喜欢的是朋友和酒,能相与的人不多,于是只好盈车满载地喝,放纵或是逃避。醉了,就不必再理会世俗琐碎,任思绪在无尽天宇中徜徉。
“天生刘伶,以酒为名,妇人之言,切不可听!”仿佛酒是生存之第一要务,这种超拔的态度,是一种坦然。但喝酒是为了什么?阮籍大醉月余,以避司马炎的提亲,固然可说是蔑视权贵甚至是皇权,可又何尝不能说是一种畏惧?“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他任着木车游荡,走一路哭一路,陪伴他的只有酒。他是因文化的前途而茫然?那酒不过是麻痹精神的毒药。他不守礼法,收到母亲的死讯仍饮酒数升,又大口呕血,心中悲恸自不必说,但酒想来不过是他反对礼法的工具。
鲁迅说,魏晋名士看似不守礼,其实恰恰是最守礼的,只是他们心中的礼与统治者所要的相去甚远。余秋雨说,真正守礼者往往去除了礼法的表象而直达规范的核心。看看嵇康训子的内容,完全是恪守着他所不屑所谓“礼法”。于是渐渐明白,他们肩上承担的,是寻找文化方向的重任,然而他们却又不愿自己的子侄背负这压力,便产生了行为的怪异,上下三个年封建历史,没有早一刻,没有晚一刻,偏偏找到了他们。他们没有逃避的权力,只能选择燃烧,让光和热抵抗着黑暗的侵蚀。于是,他们也只能默默承受着孤独,以酒为伴。嵇康打铁,阮籍长啸,拷问着自己的心灵,声振九霄。让这么一团火,烧透黑暗的笼罩,往前可能就是桃源。
那么,就任这怪异地风吹吧。在风中舞动的,是在封建强权的桎梏下,挣扎、反抗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