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承认我比一条鱼差。但在对待生命这件事上,我的确比不上下面这条鱼。
开春以来,我一直想吃鱼。每次闻到那鲜美的鱼味,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条条鳞光闪闪的游鱼,口水也会不自觉地流下来。
周末这天,阳光出奇地好,温温的,亮亮的;风儿也一改前日的狂舞,变得温存了。我愉悦地拎着刚刚刮好鳞、破完肚、挖尽内脏、剔去腮的鳊鱼回家。
回到家,我将鱼往地上一扔,转身削土豆。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原来是一路都安静的鱼在跳。我笑着想:你还没死啊。我本想它折腾两三分钟就会彻底安静了,它却不断地在两层塑料袋中用尾巴拍打着,跳跃着,前进着。一会儿的工夫,它就从袋子中露出了半个身子,袋中的血水也迸了满屋,淡淡的水痕好似红梅绽放。更令我惊奇的是,几分钟前它还在我身后约一米处,现在却已跳到了我脚旁。
它终于消停了,瞪着一双乌黑的眼,呆呆地、直直地望着我,眼中溢出大片绝望的空洞,我的心莫名地凉了一下。我拧开水龙头,任清凉的水冲到手上,水花四射;盆中激起的水泡一圈圈地打着转儿,然后倏地破碎,新的水泡旋即又浮出水面……忽然,我又听到了那阵拍打声,心中暗喜。它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身下的袋子,袋子随着它的节奏响动,它仿佛要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曲生命乐章。
我紧握着它,又怕握疼它;我想捧着它,又怕它一个打挺,摔得更疼。我如释重负地将它放进水里,希望它能享受片刻的欢娱,它的眼神依旧愣愣的,但似乎比先前多了些光泽。我握着它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的身体有多硬,但并不是僵硬,那是一种有弹性、有力量的硬。
我不想再吃它了,它实在让我怕。我从没见过一条鱼能像它这样: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内脏被清空的它,仍旧能够跳跃。如果不是它活不了多久了,我一定会将它放生。
它依然用力地拍打着,高高溅起的水花洒落在我的身上,像圣母观音给新生儿洒福水那样。我想我是“浴水重生”了!
很多次,我想从世上消失。每当我感到不被关爱或受到重挫时,我总想纵身大海,永远消失。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有死去,因为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我牵挂的人和事。
我想这条鱼的妈妈在产卵时说过要它好好地活吧!不然,它对生命为何如此执著?虽然我的妈妈没有亲口那么说,但我也会勇敢地活着。
生命是什么?有人说生命是余晖衬夕阳、青松立峭壁,是宝刀快马、冷月孤歌。可惜,这些离我太遥远!
生命是什么?是一株梅花树,每朵柔弱的花都是倔强的结晶。
十二时三十分,当时针与分针连成一条直线时,一条生命消逝,而另一条生命因此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