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城最北,滨临邵伯湖,名曰湖西。老家坐落在那安静祥和的老杨庄。杨庄、贡庄、聚兴等附近的庄子都环抱在一圈高高的大堤下。数十年前,人们不堪水患,高筑此堤。连绵曲折十几公里,全程人力施工,一锹泥,一块石地垒起来。
不曾在老家居住多久,只是小时候暑假会被爸妈特派到老家陪爷爷、奶奶,让他们看看宝贝孙子,而不致太寂寞。我望着远方那卧龙般的雄伟“山脉”,问道:“爷爷,那是山么?”“那不是山,那是围堤,在围堤的另一边是大湖,非常广阔,你不曾见过的。”爷爷凝望着那我以为是山的堤坝,眼角皱纹挤到一起,笑着,满是自豪与骄傲。“大湖!有多大,我想去看!有海大么?”“那有海大,爷爷这就带你去看。”脚踏青草,一路手抚碧绿的稻穗,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以为那卧龙似的山,很远很高,却只是走过七八亩稻田,便至堤脚。人长得小,对比之中自然显得异常高,其实东岸不过三层楼不到。爷爷健步如飞,跨步而上,“来,爬上来!”我紧随而上。坡度略陡,爷爷站在大堤上,向前走两步,我在下面便看不见了。我爬着,耳朵里涌进如蜂鸣般的颤音,我疑虑它从何而来。攀至顶部,疾风贴面飞驰而过,如狮吼,如虎啸。映入眼帘,天湛蓝得逼人,目视所示,碧波万顷。湖风仿佛挟着秋日的清凉将夏日的闷热瞬间清除。阳光照射在湖面上,金光涌动。爷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似地矗立,雕像一般,眺望远方的虚无,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我只看见那茫茫雾气,只看见那广阔的邵伯湖,只看见脚下高耸的堤坝,只看见脚下坚实的泥土。
每一次回去都有新的感觉,每一次回去都有新的风景。潮起潮落,燕去燕来,草愈茂,树愈盛。老屋屋檐下的燕子窝每年都会孕育出一窝新生命。燕窝残破又被精心修缮,残破之处在墙上留下灰色的泥土印记。每一次回老家,我必然会去大堤上游览。爷爷年老,我便独自一人。大堤依旧如卧龙般横亘在湖畔,守护这片静谧之地。它的身躯不再伟岸,我登上顶部也不再费力。从大堤的西岸仰望,似乎觉得它更加厚重了,它何以能成为一个守护者,便因此吧。走在堤上,清凉湖风依然疾驰,不觉惊异。生于斯,长于斯,知道有此等美丽,便觉是一种平常的拥有。一路走,一路望,看那草丛中的岩石,看那湖面飘荡的被遗弃的孤舟,看那小洲中惊起的鸥鹭,看那蜿蜒的大堤,看那远方与天相接的迷蒙与虚幻。
邗城之北,是个静谧的村庄,村庄被厚重的大堤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