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回家,带了一大捆红纸,我就知道,年来了。
母亲将红纸裁成小块,然后分给姐姐,弟弟和我,然后把大的纸留给了奶奶自己。姐姐仔细地比着小人裁剪,弟弟咬着笔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拿起一张纸,该剪个什么呢?
外面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浸润了灰黄的土地,瑞雪兆丰年,就剪雪花吧,我想。剪刀在纸上快速的游走,一片片红色的雪花渐渐浮现。剪雪花很简单,不一会儿,我又没事干了。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呆,我找来了针和线,想要将它们挂在空荡的天花板上。
一朵朵雪花在空中飘荡,是喜庆的红色。姐姐剪的小人已经有了雏形,弟弟仍然没有下笔,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母亲和奶奶,好像在完成着什么巨大的工程。我无聊地在红纸上画来画去,屋子里静得只有父亲和叔叔在厨房的切菜声。
弟弟突然间直起身来,睁大了双眸,在纸上勾画着什么。愣神的我被吓了一跳,凑过去瞧瞧,他却用双手死死挡住,不让我看。我哼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宝贝,有什么不让人看的呀!”弟弟却一脸严肃地反驳:“这就是宝贝!”短短的脖子涨得通红,才不跟小孩争,我拗过头去,愤愤地想。
弟弟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一家人,大家都当弟弟小孩子气,说着玩的。
红纸有些掉色,手上,胳膊上,晕开几缕淡淡的红。父亲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我们认真的样子,眉开眼笑,吟诵了句杜甫的:“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双眼微闭,摇头晃脑,“剪纸可是国粹啊!好好剪!”我看了看父亲,偷偷地笑,父亲又开始讲道理了。
小弟弟一边剪,一边挡来挡去,遮遮掩掩。我也失了兴趣,剪起了小动物。米粒的清香飘飘悠悠,还有浓郁的肉香,渐渐漾满了小小的屋子。母亲和奶奶的年年有余已经完成,被挂到了客厅的正中央,肥肥的鱼儿活灵活现,喜气洋洋。
姐姐剪的两个小人贴在了鱼儿的旁边,各自抱着个大元宝,眉开眼笑。我抬头望了望,我剪的雪花,好像有点寒酸……不过寓意好啦,瑞雪兆丰年呢!屋里的暖气有些足,烘得每个人脸颊通红。小弟弟忙得满头大汗,不时猛地抬起头来,眨眨眼睛,看看有没有人在偷看,然后迅速低下头去,在怀里捣鼓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年夜饭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五光十色的菜肴,飘香的米饭,我咽了咽口水。“弟弟,来吃饭了!”“等等,马上就好!”小弟弟擦了擦汗。
我不耐烦地走过去,他要是不过来,就没法开饭,我都快饿死了!还没走近,小弟弟突然兴奋地大叫:“完成啦!”说着便迈开小短腿,跑到客厅中央,踮起脚尖,伸直了胳膊,努力地贴着,汗珠滑落,红扑扑的脸颊,熠熠生辉。
我望着小弟弟笨拙的动作,抱着一种嘲笑的心理,神秘了一下午,究竟剪出了个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我就呆了,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来,那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
一个简单的房子,几个火柴人坐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因为掉色的红纸和汗水,几缕红在墙上晕开,就像是一盏灯,温暖又温馨。而这简单的剪纸,代表了我们一家,团圆的一家。
全家人都望着小弟弟,惊得呆住了。小弟弟比开一个剪刀手,灿烂地笑了。门外有鞭炮声响起,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鱼儿欢悦地蹦跳着,胖娃娃开心地笑着,雪花轻轻地飘荡,还有那个家,炽热着。
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