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会放纵到什么时候。
大概是八岁吧,我第一次见到了寇琪。她生的的确好看,眼睛不是很大,但是有神,一笑起来就像刚绽放的花儿那么让人舒服。我那时其实是有些羡慕她的──我比她胖,没她性格好,自然朋友没她多。而她却和我玩得来,无所顾虑。
然而一次考试过后,我突然看到她的成绩,在年级后二十,不由觉得人无完人。于是幼稚的我竟特地跑去问她考得好么,她说,不好。我又问那你爸会打你么,她却突然不说话了,而且那一下午她都没说一个字。回去我妈告诉我,寇琪是单亲,我不禁吓了一跳。她没爸爸,也没人管教,所以就比我淘气了吧。我猜。
结果,她真的一路差下去了,到中考,我比她多考了150多分,她竟连二类都没考上,还成天乐呵呵乱跑,把附近所有的KTV,咖啡厅,电影院去了个遍。难以置信,直到现在我都未曾步入这种场所。
后来,她又谈了朋友,一个接一个的。她问我为什么我不谈,我惊诧地一笑说,怎么也得等到大学吧,她只是摇头,“你怎么就长不大呢,你那么听话顶个屁了用呢!”
她追星,满屋满屋地贴海报,有一次还化了浓妆自己一人坐飞机去上海看了一场演唱会。她说,“这又怎样?我不如你,还不许成为他们?”她的母亲天天和她吵,好几次都是我帮着拉开的。她妈待见我,甚至有些溺爱。她说像我这样的孩子太让人省心了。因此寇琪每次见到我就要说个笑话。“你给我妈当闺女去吧,她把你当亲生的!”我也就一笑而过,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的我们似乎没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下去了。
日子一久,我竟有些憧憬那种生活方式,但我自知做不到。
十七那年我们再次相遇,她打了耳洞,画着淡妆,头发稍稍做了梨花烫,不仔细看脸就真的认不出了,俨然一个二三十的成年女性。我除了个子长高一点,还是个娃娃脸的学生。她眯起眼睛打量了我好久,迸出一句惊呼,“我的天,你是一点儿没变啊!”“可不嘛,看你寇琪,打扮的跟什么似的。”
跟什么似的啊?她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可我到底说不出自己这几年有什么变化。我就像一只被禁锢的野鹰,本该长出尖喙和一对硬挺的翅膀,却始终长不出。
而就像她说的,我本该拥有一片自己的世界,敢闯敢争取自由的世界。也许在我还踌躇着是否要为将来奠定更完美的现在时,就已经把自己囚禁在完美的牢笼中了。我不禁觉得可悲。
寇琪望着我沉默不语。
但我知道几年后我再次见到她,她便不一定是如此模样了。时间是很可怕的,它会消磨掉我们所有的狂热,将幼稚打造得成熟。寇琪她总有一天也会意识到,她的放纵只能留在昨天吧。单纯的她曾经和我许下过很多愿望,再见时她变成文雅的白领,或是美丽的空姐也说不定。那我们的明天呢?
谁也猜不中。
那便不必猜了,既然我们无法回头,就一直向前看,任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