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的春天,不外是虚应个景儿,谁知星星之火,能够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墙外去,满山大张旗鼓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不堪一击烧下山坡子去了。
这里不单是颜色的强烈对比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实在的感到——处处都是对照;各种不协调的处所背景,时期氛围,全是硬生生地给搀揉在一起,造成一种奇幻的境界。
把女学生装扮得像赛金花样子容貌,那也是香港当局取悦于欧美游客的种种设施之一。
假如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丽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
宝蓝瓷盘里一棵神仙掌,恰是含苞欲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窠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
太阳已经偏了西,山背地大红大紫,金绿交织,热烈不凡,倒像雪茄烟盒盖上的商标画,满山的棕榈,芭蕉,都被毒日头烘焙得干黄松鬈,像雪茄烟丝。
衣橱里黑黑成黑成地,丁香末子香得使人发晕。那里面仍是长久的从前的空气,温雅,幽闲,无所谓。衣橱里可不窗外那开朗的凌晨,那板板的绿草地,那怕人的安静的脸,嘴角那花生衣子……那龌龊,庞杂,不可理喻的事实。
原是酒徒之意不在酒,末了老是弄假成真,坠入情网。
那时天气已经暗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
这个年头儿,谁是那么个罗曼谛克的傻子?
他的爱跟她的爱有不同的方法——当然,他爱她不过是刚才那一霎时。
有一个人逛了庐山回来,带了七八只坛子,里面装满了庐山驰誉天下的白云,准备随时放一些出来装点他的花园。为了爱而结婚的人,不是和把云装在坛子里的人一样的傻么!
竹子外面的海,海外面的天,都已经灰的灰,黄的黄,只有那丈来高的象牙红树,在暮色苍莽中,一路上高高低下开着碗口大的红花。
天完整黑了,全部的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圣诞卡片,所有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在的只有一朵一朵挺大的象牙红,简略的,原始的,碗口大,桶口大。
公正?人与人之间的关联里,基本谈不到公平两个字。
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好像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破时谢了,又是严寒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