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蚊子和一个阴影】
三只蚊子待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它们一心在等待夜晚降临,好去吸人们的血。等了很久,天还没有黑下来。它们不耐烦,就开始叽叽咕咕,互相诉起苦来了。它们共同的朋友,阴影,它自己说它是一个最喜欢沉思,最不喜欢参加政治活动的学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第一只蚊子抱怨说,世界越变越坏,脏水坑越来越少,蚊子们不能繁殖后代。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不论什么样的蚊子都会绝种了,多么可怕啊!
阴影听了,忍不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第二只蚊子抱怨说:人们越来越没有良心了,对蚊子们太残酷,简直不讲“蚊道主义”。证明人们有偏见,这是一切蚊类都不能忍受的。
阴影听了,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第三只蚊子一开口就回忆起过去来了。它这一段话用的词儿比较文雅。它说它曾经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对各种人的血都做过比较和研究,它能鉴别各种人血的滋味。它最欣赏的是孩子们的血液。因为孩子们喜欢吃糖,它们的血中带点难以形容的甜味,显然比成人们的血是高出一等的。
“学者”阴影虽然并不真正研究学问,但它对“研究”、“比较”和“鉴别”这一类字眼还是感到兴趣的,这时候它止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呼声。
第三只蚊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第一只蚊子和第二只蚊子马上都回忆起自己过去所吃过的丰美的人血的味道来,感觉饿得不得了。它们都愤愤不平地大声吵嚷起来。
第一只蚊子叫:“人们不让我们吸血,证明他们思想狭隘,证明他们有教条主义!”
第二只蚊子用比第一只蚊子更大的声音叫:“他们反对我们吸血,明明就是限制我们的自由。他们是自由和民主的敌人!”
第三只蚊子用比第二只蚊子更大的声音叫:“我们再也不能忍受了!”
于是三只蚊子一起喊:“为了自由,我们要马上行动起来!……”
这时候,阴影替它们感到担心,连忙提醒它们:“嘘!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讲得很好,可是要小声一点,小心一点!”
可是晚了,蚊子们的吵嚷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突然间,一阵滴滴涕的薄雾弥漫开了。阴影马上不做声了。三只蚊子惊惶失措地飞了起来。
第一只蚊子惊慌地叫:“敌人,敌人,敌人!”
第二只蚊子还强作镇定,说:“没关系!别害怕!”
第三只蚊子疯狂地喊叫:“冲啊,冲啊!我们决不妥协,决不投降,决不屈服!”
三只蚊子乱喊乱叫,乱冲乱撞,没多大会儿工夫,他们一个个都坠落下去了。
墙角里立刻又归于寂静。
阴影感伤地叹了一口气:“连几只蚊子都不能容了,多么可怕的现实啊!幸亏刚才我没有多说话,它们没有注意我,暂时还是少开口为妙。”
于是,它就又假装“研究”起它那些永恒的“学问”来了,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严文井)
【狐狸维持的秩序】
狐狸从鸡鸭棚里拖出一只鸡子,躲在酸枣树下吃。酸枣树上的喜鹊看到了,责问道:“大天白日残害生命,该当何罪?”
“什么残害生命!”狐狸喝道:“我要执行我的使命,对任何危害社会秩序的东西进行惩罚。这些东西一个夏天都在池塘里游个没完,把整个池塘的水都弄脏了,使得我们大家都没有干净的水喝。”
喜鹊说:“就算弄脏了池塘是一个错误,但游水的是鸭子,你怎么抓鸡,鸡什么时候弄脏了池塘呢?”
“抓鸡怎么样!”狐狸争辩说,“鸡的危害更大。每天天还未亮它就大声号叫,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难道鸡不更应该受到惩罚吗?”
喜鹊说:“如果鸡啼打搅了你的安宁,啼的也是公鸡,可你抓的是一只母鸡呀?”
“母鸡更坏!”狐狸说,“它生那么多蛋,孵那么多鸡娃;你没看到,它引着一大群鸡娃,咯咯咯咯,在地里糟踏了那么多庄稼!”
“真有意思,”喜鹊说,“狐狸先生维护社会的秩序,又还关心地里的庄稼!但是,你抓的这只母鸡还很小,它还没有开始下蛋呢!”
“胡说!”狐狸怒道,“它现在没有下蛋,难道它永远不下蛋!反正它迟早会下蛋,会孵鸡娃,我能容许它吗?什么有意思没有意思,你不必在树上吱吱喳喳,吱吱喳喳,有意见到我面前来光明正大地提吧!”
喜鹊知道狐狸的“光明正大”是什么意思,它没有下来。
(黄瑞云)
【佛法】
唐僧、孙悟空经过许多磨难,到达西天,佛祖封他们为佛。孙悟空喜不自胜,向唐僧下拜道:“师父,请受我徒儿一拜,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使我成了佛。”
唐僧双手合十,眼睛微闭,躬身答道:“应由我来感谢你对我的忠诚,阿弥陀佛!”但当他低头念完佛号,不觉抿嘴一笑。
没想到这细节被土地看到了。
土地问唐僧:“师父为什么对悟空发笑?”
唐僧回答说:“这猴头神通广大,现在又成了正果,其实根基还是很浅的。你要知道,我对他的信任,无非是那道紧箍咒;他对我的忠诚,也无非是那道紧箍咒。”
(黄瑞云)
【人和公驴】
最初,上帝在同一天创造了人和公驴。两种动物本来是平等的,并无高下的差别。由于上帝的一种兴趣,他在创造各种动物的泥里,加了不同的佐料。在创造人的泥里,他加了智慧和狠毒两种佐料,而在创造公驴的泥里只加了温驯地服从一种佐料。这样,就在两种动物中种下了差别的因素。
人建造了房子,过着较为舒适的生活,驴子却不会。
人对驴子说:“住到我这儿来吧,我给你嚼干草。”
驴子感激不尽。
“不过,你得给我拉车,给我作为坐骑。”人说。
驴子认为那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