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在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很沮丧,我跟你说,老刘,这世上啥最难找?朋友,你知道吗?朋友。我是有切身体会了。你知道的,我刚搬了新家不久,你不知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搬到新奇小区告诉了所有的朋友了。为了庆贺乔迁,我还在怡红院大酒店摆了十桌筵席,请了所有的朋友。请客那天热闹啊,朋友们都喝了个淋漓尽致,一半人都喝吐了,一半人都是躺着出去的。临行时个个都拉着我的手不放,说我够朋友,以后有啥事,说一声。我搬新家了,没有告诉你吗?老刘啊,你离我这千里之遥,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来的,你不会怪我吧?咱们是朋友,不会计较的,对吧?
我买的房子是一楼,一楼的下水道常常被堵,家里常常是水漫金山。
上个周末,我家的地漏又莫名其妙地堵塞了,咕嘟咕嘟往上翻污水,到院里一看,是我那门口的污水道堵了,污水从窨井盖的窟窿里往外泛水。
我气坏了,去找物业公司。物业公司的人说,下水道部分开发商还没有移交给物业公司,让我去找开发商。我找了开发商,开发商说开什么国际玩笑,整个小区都移交完了,还有下水道不移交的道理吗?还是让我找物业公司。两家扯皮,我家可就遭殃了。
眼看着那污水渗过障碍物,浸入家中刚铺好的木地板,媳妇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平日里那么多的狐朋狗友,找找他们帮帮忙啊。媳妇这一提醒,我激灵过来了,抱着电话找朋友帮忙。
老马,每次喝酒都是我最铁的酒友,我俩不放倒一个就不算完。拨通了老马的电话,老马说,他找找朋友,找找开发商的老总,要理论理论这事。放下电话就没了消息。
老牛,只要有饭局,老牛就到场,喝多了就搂着我哭,说只有我是他最好的哥们。听了我的遭遇后,他在电话里火冒三丈,说,哥,他们明摆着欺负人啊,你说吧,咱先收拾谁,是卸他的胳膊还是卸他的腿。我现在是疏通下水管道,又不是找人打架,这不是更添乱吗?
老羊,听了我的情况,在电话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我念物业管理规定,开发商手册,然后分析第一步该怎样做,第二步该怎样做,一步二步做不成又该怎样做。
我老婆已经在客厅里大喊大叫了,我这电话打了一串没一个能解决问题。
我们小区收发室的朱师傅来给我送邮件,一见到这情况,二话不说,掀起了窨井盖,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蹲在没了腰的污水里,用双手往外掏脏物啊。朱师傅足足在污水里掏了半个多小时,掏出的脏东西能拉半个平板车。天还冷啊,才三月份,朱师傅的脸都发青了。我媳妇给朱师傅端了碗热汤,流着泪连声感谢啊。朱师傅说啥?他说别说客气话,我和贾兴是朋友,有啥事,尽管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我和朱师傅有啥交情。只是在去年十一,单位发了一箱橙子,奇酸,家里没人吃,我就顺手带到门岗给了朱师傅,扯过几句咸淡。
老刘哇,经过这事我发现,我身边有一大堆的熟人,竟然没有朋友啊。你数数你身边的人,到底有几个是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是熟人,没朋友!老刘哇,咱俩是朋友,对不对?我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说这些的,你说,我是你朋友吗?
我握着电话,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