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心的微小说

时间:2021-08-31

  女人之间最难相处的莫过于婆媳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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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印象中,有位婆婆的身影一直比较清晰。

  虽然我们接触不多,而且因搬家缘故早在四年之前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然而只要我回想起她,那一头天生的卷发、慈善的面庞和身着蓝底小白碎花衣裤的矮小身影便仿佛在眼前。

  我是在楼道里第一次遇到她的,我向上走,迎面遇着她下楼。“刚下班呀。”她用带有浓重外乡口音的普通话跟我打招呼。冷不防的,遇到这样一个亲切而又年长的陌生人,让我有点措手不及。那以后我经常在楼道里和老人碰面。一来二去,我知道她原来就住我家楼下,刚来不久,是特地来给就要临产的儿媳伺候月子的。

  半个月后,老人的儿媳在医院顺利生产,是个胖小子。老人欢喜得很,日夜忙里忙外,给儿媳妇炖鸡、熬粥,一次次地往医院跑。还在孙子出生的第三天头上起大早蒸出一锅白白的大馒头,刻意点了红心,以求喜气。她知道儿媳是吃不了馒头的,可这是她家乡的习俗,她如果不蒸好送去,就觉得对不住儿媳。

  馒头摆到儿媳眼前,那双眼睛紧紧盯住一颗红心,眉头缩了一缩。老人看出了什么,赶紧说,“点颗红心是为了好看,不用吃的。”随手便揭下了那颗红心。儿媳不置可否,小声念叨了一句,“那东西是含色素的,有毒,吃了要伤身体。”老人嘴里应着,“噢,是呀!是呀!”回到家里,老人把每个馒头上的红心都揭掉了。白净光滑的馒头皮上留下一个个指甲大的疤痕。

  儿媳从医院回来后,老人精心地伺候着,这件事谁也没再提起过。

  半个月后的一天晌午。老人忙里抽身敲响了我的房门。她并不进屋,站在门口说向我打听个卖口红的地方。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支口红给我看。老人说:“这个被我弄坏了。”我打开一看,半支口红被盖子硬挤进管壁里,已经失去了形状。老人是被这口红底座下的旋转机关给难住了。“这是我儿媳妇的,她还不知道,我不想惹她不高兴,打算给她买支新的。”

  我说:“这管口红有点贵,跟媳妇说说,还是不要买了吧!她一定还有别的口红可用,又不独缺这一支。”

  老人执拗地说:“不行,既然贵就更应该买一支送还给她。我轻易来不了一次两次,来了就毁人家的东西,那下次还怎么登门。”

  我就指给她一处商厦的位置。我想老人去了,知道了口红的价格,便会打消买的念头。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在楼下遇到了她的儿媳。女人抱着孩子在享受阳光。我走过去,好奇地探望她怀里的胖小子。又因很多天没遇到过她的婆婆了,便顺嘴问起老人来。

  “已经回老家去了。我要留她,她直说不肯,什么家里还有我的公公要她照顾,地里的活也等她去收拾,反正非回去不可。我婆婆头一次出来这么久,想回去的心情也可理解。我受她照顾恢复得也好。”

  “走时她没留给你什么吗?”

  “给了。孩子满月时,她掏给我五百元钱。还说,等我们能回家乡了,再置办酒席热闹热闹。”

  “还有呢?”

  “还有?没了呀!”

  我想老人应该是没买那支口红,不然儿媳怎么会全然不知呢!

  第二天,我在楼下又遇到这抱着孩子的女人,她远远的看见我就迎了过来,好像在等我似的。

  “我知道了,这口红是她留给我的。我竟一直没有发觉。她心里竟藏得下这许多的事……”女人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从女人那里知道,她婆婆就是用这支口红在馒头上点的红心。为了那十几个不得称赞的红心,老人又花去了近百元买了这支口红。一百元,足够她与乡下的老伴一月生活的开销。女人是在收拾房间时无意中摆弄起这支口红才发现其中的奥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