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的世界因失聪而一片寂静,但她的内心却是异常的丰富与宁静的。她是阿荣,是滇西南小镇上的一个农民,42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少年遗误治耳良机
阿荣的父母在当时复杂的阶级斗争中,因各种复杂的原因最终双双离开人间。她与自己的外婆相依为命,外婆泼辣与专制的性格造就了她内向顺从的性格。在12岁那年平常的年岁里,她的耳朵发炎了。起初只是发炎,耳底有隐隐的疼痛,她的外婆不以为意,拉着她在家的大门口烧钱纸,并在口中念念有词,祷告上苍保佑。接着耳朵开始淌浓水,阿荣开始恐慌了,拉开耳旁的大辫子给外婆看,她希望外婆能给她的耳朵带来福音。年老迷信的外婆带着满眼恐惧的阿荣,到庙里上香烧钱纸,不停地磕头。可耳朵完全不见好转的迹象,阿荣恐惧且迷惑,可再不敢向外婆说起。笔者的奶奶看到阿荣的耳朵状况已非常糟糕,便拉着她到外婆面前说:“非到医院看不可,不然这孩子的耳朵就毁了!”
可结局是:耳膜已穿孔了,不能听到正常的声音了。到最后完全丧失了听力。也是在失聪那年,她没再上学了。
青年看口型判发音
阿荣后来结婚生子了。丈夫是个外乡人,为生计勤勤恳恳,可也会为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对阿荣骂骂咧咧,阿荣没看到他咒骂的嘴脸时对一切咒骂一无所知,当“看到”丈夫的咒骂时,她亦会争吵几句,可她很少在争吵中哭泣。
欣慰的是,儿子很顾及她。每次父亲咒骂阿荣时,他总站在母亲身边,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臂,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父亲的愤怒。
阿荣的儿子是笔者的小学同学,他从未因母亲的耳聋而羞愧。他时常在放学的乡间路上,给笔者讲他母亲给他做的可口早餐和亲手缝制的蓝布书包。每次去郊游,他的午餐也是最丰盛的,细细的米线上有着翠绿的细葱、韭菜和细细的橘黄的胡萝卜丝,黄灿灿的花椒油在白亮的米线上泛着光。
他是个温和的男孩,像极了他的母亲。他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但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妈妈很聪明的,她虽然听不到,但是她能靠看人家发音的口型猜出别人说话的内容,猜得一点都不差。”
中年阿荣的幸福
阿荣很少向人讲起失聪给她带来的诸多不便,只有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她才会带着抱歉的真诚的笑容和对方说,耳朵听不到,劳烦说慢点。
她勤恳地种田地、种菜和养牛,靠这些赚来的收入供两个孩子读书,她时常在笔者去约他儿子一起上学的空隙,问起儿子的学习情况和在学校的表现。儿子的家长会向来只是父亲去的,那个异乡的男人很少会和妻子详谈任何一件事情。小时,笔者在内心深处亦不喜欢这个沉默但喜欢发脾气的男人,感觉他对妻子缺乏应有的耐心与爱心。
直到很多年以后,在一个冬日黄昏的炉火旁,那个异乡男人抽着草烟,谈着在外打工的儿子和家中乖巧的女儿,烟圈随着叭嗒叭嗒的声音萦绕开来:“阿荣心地很好的,当初我从家乡来到这里讨生活,没活干没地方住,她说服外婆留我在家里帮着做农活,让我有了落脚的地方。”他拨了拨炉中的火,许多颗小火星窜了出来,像一棵开花的树:“儿子小时是不喜欢我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草烟堵住了裂得有点尴尬的口。
“儿子有对象了,今年冬天要结婚了呢,到时你要来!”阿荣侍弄着家里墙角下的那排粉色玫瑰,一脸喜悦与真诚地说着。
花——开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