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译文] 雨后的夕阳又悬挂在西边的天际,一树杏花却在急雨过后显得稀疏飘零。
[出自] 温庭筠 《菩萨蛮》十一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时节欲黄昏,无聊独闭门。
注释:
一霎--一阵子。
却--再,又。
屏山--画着山水的屏风。
译文1:
南园里满地都轻堆着飘落的柳絮
却听得一阵清明时节的急雨骤然而来
雨后的夕阳又悬挂在西边的天际
一树杏花却在急雨过后显得稀疏飘零
被那雨声惊醒的女子默然无语,
容颜却显出几分匀和秀美
女子起身将那枕后的屏山轻掩
望望窗外已是日暮苍茫的黄昏时分,
靠在门楣上望着那黄昏风景
心境一时有些茫然无际
译文2:
望南园,柳絮儿轻飘堆满地。
清明时,却一会儿雨落添愁。
雨打杏花,杏花零落,斜阳残
满地香艳调。
春时最乏,娇慵懒起,屏风还掩枕
春光遮尽,朦胧欲醒轻匀花样容
眼看时,天却昏暗黄昏时,睡再难
无聊倚门闻香数落花。
赏析:
本词所写为一独处闺中的女子春昼睡起后的生活情态。
明代词评家沈际飞对本篇评价颇高,认为其“隽逸之致”,可“追步太白”(《草堂诗馀正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则谓本篇中有“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二句,秦少游“雨馀芳草斜阳,杏花零落燕泥香”(《画堂春》)之句,显然是"自此脱胎"(《人间词话附录》)。而更奇的是,今人毛润芝词作《菩萨蛮*大柏地》也化用了此词中的这两句:“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让我们再来品一品这首清新隽逸之词吧。
上片是一幅清新而略带伤感的暮春风景画:南园里杨柳飞絮落满地,一团团轻盈的落絮成堆,如雪如雾。柳絮飞于春暮时。“轻絮”前用一“堆”字形容花絮落积之厚,在杨柳树多的地方即有这种景象。轻絮堆满地是春光将尽的季节。这时“愁闻”那清明时节的急雨乍落。谁“愁闻”?无疑是词中的那位春睡的女子。无“我”之景中引了有“我”之情。于是画面就带上了主观色彩。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后,很快就有那夕阳悬在天际,将大地照得一片橙红,景象清新如画。这园子里的那些杏花却显得七零八落,稀疏飘零。雨余气清,斜阳照射,落花犹香,一切作用于人的各种感官,总的给人以清丽凄艳的感觉。
那女子是床榻之上,在睡梦中被雨声惊醒的,听到了雨声不免生了些愁绪。无言是一种醒后愁绪的神态,“匀睡脸”即轻匀睡脸,薄施粉黛,是一种慵懒寂寥的容色举止。午睡初醒时的一瞬,绣枕与屏山掩映。“掩”可解作女子起床后轻掩屏山,也可解作女子从起身后的屏枕所感受到的寂寞氛围和心情,也是产生“无言”句那种表情的环境气氛。这样的幽闲处境中,人自然感到慵懒空虚。“屏山”原本是床畔的掩蔽物,即屏风。这里只提“枕是屏山掩”,因起身后枕上空虚,屏山虚掩,关乎女子闲静幽寂的心情。而紧随其后的“时节欲黄昏,无聊独倚门”,则推出一幕斜阳晚照,美人倚门的画面。那种日暮黄昏时迷茫苍凉的心绪与百无聊赖的人生空虚感,可谓笔墨入木三分。
对于一个敏感于四季轮回、时光流转的孤独之人,黄昏时分最是难堪。这一天又行将结束,倦鸟投林人回家,唯有那远行的游子不见归影。这女子眼中的黄昏景象就别有一番苍凉与落寞。李白作的《菩萨蛮》中有“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的黄昏景象,有“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的伤感,有“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的落寞,有“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的怅惘。这恰恰是在外羁旅之人的心绪,正可对照。
当然,这一切均是笔者的强作解人。词中没有明言这女子到底在黄昏倚门时想些什么。温庭筠也许只是描绘了这女子某种特定情境里的心绪与感受而已。但从这种斯景斯境的独特生活感受中,我们还是领略到了人生的某些无奈与存在的荒谬感。某种被生活被环境压抑的人的理想、情感与渴望无法得到满足的孤独感无助感,生活意义和生命价值被遮蔽被虚化的那种隐隐焦虑与精神上的虚无感,一种身心无托、无所寄寓的无根浮萍式的命运感。
那么,这里是一种庄子式对天地大美,自然山川物象的沉醉与迷恋?一种佛陀式的色空之悟?一种叔本华式的悲怆情怀?一种海德格尔式的关于"在"的困惑与迷思?
或有之一二,或兼而有之,或者竟都不是,但是有此菩萨蛮词的文字在,人人皆可自悟自得,此即诗词之大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