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五岁的弟弟在楼上喊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玩拼图。
“来了,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拼着最后几块。
这幅大大的拼图,名字叫《明月当空照》。郁都葱葱的树林,飘着炊烟的小木屋,开得很灿烂的小野花,当然,还有月亮照耀的天空和大地。我已经拼了大半年啦,眼看着就可以挂在我的小房间里了。
要是在五年前,那就该挂在小书房的。可是现在,它已经变成弟弗的小房间了。
是的,自从弟弟来到我们家,我好像就从小公主变成小女仆了。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爸爸妈妈的爱,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有时候,我还要帮他穿个鞋啦,洗个脸啦,拉着他过马路啦……他喜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还总让我陪他玩搭积木之类的幼稚游戏。
“姐姐!姐姐!”伴随着“噔噔噔”下楼的声音,弟弟又喊了起来。
“哦啦——”慌忙中一不小心,我的胳膊把剩下的的几块拼图碰翻啦!它们有的落到桌子下面,有的落到花丛里,有的被风一吹不知道去了哪里。
唉,讨厌的弟弟!我赶忙蹲下去把它们捡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咦?还有一块呢?
我知道,丢失的那块,是一轮月亮。
明月当空照,怎么可以缺了月亮呢?
我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寻找着那块拼图。
凳子底下没有,墙角里没有,花架四周也没有……我急得团团转。
“啵,啵啵,啵,啵啵……”这时候,我忽然看见一只老鼠从我身旁走过。好奇怪的姿势呀,它的两只前爪紧紧地抱着什么宝贝,两只后爪一蹦一跳地走着。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咦,它抱着的,不就是我的月亮拼图吗?小小的、鹅黄色的拼图。
“老鼠,那是我的拼图!”我忍不住朝它大声喊道。
小老鼠惊诧地回过头来.它的眼睛黑亮黑亮的,透着几分淘气、几分乖巧。我有点儿看呆了。
它趁着我愣神的当儿,飞快地往前跑起来。
于是我赶忙追了上去。
奇怪,我们家的院子哪有那么大呢?可我分明正大步大步地跑在老鼠后面。
还有风,从我耳边“呼呼”地掠过:
跑着跑着,小老鼠终于在一块石头旁停了下来。它跑不动了。
“你还我拼图啊!”我也气喘吁吁的。
“我很想要这块拼图。”小老鼠嘟囔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这,这,这……”一时间,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它可真像我的弟弟!常常我喜欢的东西弟弟也喜欢,就连同学送我的一个草莓发卡,也不幸被他抢去当成玩具了。当我气鼓鼓地告诉爸爸时,爸爸却说:“你是姐姐,得让着弟弟。”
于是,草莓发卡、印着小熊头像的毛巾、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蛋糕、陪我长大的绒布兔,还有,我向阳的小书房……全都让给弟弟啦!
一想到这里,我的委屈就像雨后的青草,从心里“唰唰唰”地冒了出来。
“不行,这是我的拼图。”
我弯下腰,朝小老鼠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小淑女的模样。
“你可以送给我吗?”小老鼠一边恳切地望着我,一边机灵地把拼图藏到了身后,“我的姐姐生病了,我想带给姐姐。”
就像一簇跳动的小火苗,它的话让我心中一暖。
“你不相信吗?”小老鼠见我不说话,便轻轻拽了拽我的鞋带,“那你跟我来。”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它一蹦一跳的脚步,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前。
小老鼠一步跨进了洞里,我也一步跨进了洞里。咦,难道我变成老鼠那么小了吗?
我还来不及细想,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很温馨的小房间里。
这里的小桌子、小凳子、小柜子,还有小书橱,都是木头做的,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细细的花纹。桌子上,两只带汤勺的小碗一左一右地摆着。中间的木头花瓶里,两朵天蓝色的小花,一高一低地开放着。
小房间里,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小花的清香,还有,家的清香。
这真的是老鼠的家吗?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我满心欢喜地打量着。
“姐姐,你看——”小老鼠开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回过头去——哦,原来小老鼠叫的不是我,是它的姐姐。
戴着小花帽子的鼠姐姐,正靠在木头躺椅上养病呢!
“我把你最喜欢的月亮摘下来了!”小老鼠很小心地把月亮拼图放到鼠姐姐的手心里。
哎,我还没有答应送给你呢!我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真好看呀!”鼠姐姐的声音细声细气的。我看见它黯淡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淡淡的笑容,让它的脸看起来就像被阳光照耀着的花。
“有了月亮,你就不会怕黑啦……我出门的时候呢,你就和月亮说说话儿……”小老鼠不停地絮叨着,鼠姐姐不时地微笑着点头。
看着看着,我也微笑起来。我深深地被眼前的景象感动了。
我想起,在我生病的时候,弟弟也会用这样稚气的声音和我说话,会把自己的热橙汁给我喝,会跳幼儿园刚教的兔子舞逗我开心,还会学着大人的样子摸摸我的额头烫不烫……
其实,弟弟并不讨厌,弟弟很可爱。
当我参加完舞蹈比赛回到家的时候,弟弟会在我的手背上贴上一朵小红花。
当我要出门和同学们去郊游的时弟会往我的小背包里塞上一个大苹果。
当妈妈批评我考试没考好的时候,还会站在我身旁,静静地陪我一起掉眼泪。
呀,弟弟!他刚才那么着急地喊我,出什么事了呢?我的心慌里慌张地跳起来。
不管拼图了,我要回去找弟弟。
可是,从哪里出去呢?我东张西望着。忽然间,那些小桌子、小凳子、小柜子……好像都被施了魔法,在我周围“哗啦哗啦”地旋转起来。小老鼠和鼠蛆姐的声音,也像被风吹散了似的,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