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那首有毒的歌谣散文

时间:2021-08-31

  我想起迎春到时候,正在春光泛滥的南山上,怀里依偎着娇喘的她。我的眼睛爬过她突起的脑门,爬过她涌着乌黑波浪的发海,定格在身旁不远处一株盛开黄花的篱篱嘴花上。

春天那首有毒的歌谣散文

  这春天,一些花儿爬满了树枝,一些花儿爬满了山坡。篱篱嘴是和苦菜一样的注定在上坡上,和那些杏花桃花形成美丽的层次,彼此仰望和俯视。

  在这片穷山瘦水的地方,篱篱嘴成为我们儿时嘴里春天咀嚼的第一道菜。男孩特疯狂,漫山遍野地挖。篱篱嘴可生吃,也可煎炒。男孩会吃的肆无忌惮,女孩却吃的诚惶诚恐。这都怪不知是谁编的这首歌谣:

  篱篱嘴

  开黄花,

  闺女吃了长xx

  那时我们男孩都是唱着这首歌谣,边挖边唱。那时我们男孩和女孩都是分开的。唱得最高昂的时候,是在山坡上看见那些穿着花衣服的女孩,他们被我们的歌谣唱得离我们越来越远……

  很多时候,我很怀疑歌谣是否灵验,女孩吃了篱篱嘴就会长出我们男孩一样的小鸡鸡。因这首歌谣,我从没有看见女孩当着我们男孩吃过篱篱嘴。实际上当我们把篱篱嘴挖回家的时候。吃篱篱嘴的不光是我爹哥哥,还有奶奶娘姐姐,在风卷残云过后,却从不想起这首歌谣,也许那时我们实在是太饿。

  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见到除了娘姐妹之外的女孩就会唱起这首歌谣。从那天起,我才发现这首歌谣的毒性,在那个我遇见迎春的篱篱嘴爬满山坡的山岗。

  迎春是自个儿爬上山岗的,她的提篮里已装了些绿色的苦菜。她的脚前是含苞待放的篱篱嘴,正朝她微笑。她迟疑地愣在那里,但很快味蕾被篱篱嘴诱惑了。她伸手弯腰的时候,她曾四下张望过,除了山岗和篱篱嘴之外,没有其他的人。

  篱篱嘴在迎春温热的舌尖亲扶过后,缓缓地滑入她沸腾的肠胃,逗引起一阵阵的心跳。

  当迎春正欲挖第二棵篱篱嘴的时候,陡然发现,一些摇晃的影子正投在了篱篱嘴上。迎春不敢抬头去直视影子来自何处。此时这首歌谣像是春天的鸟鸣,抑扬顿挫地在春光泛滥的山岗上回荡:

  “篱篱嘴

  开黄花

  闺女吃了长xx……

  一滴晶莹的泪水打在篱篱嘴花上,泪花在黄色的花瓣上颤抖滚落时,歌谣也陡然由高到低,像是被春风卷走的鸟鸣,散落在山岗的沟沟壑壑悄无声息……

  站立的我们,雕像一般,所有的嘴型都是张大的“o”型。直到迎春站直身子,被春风撩起的红色的衣角,火苗一样燎烤着我们。我们的目光越过迎春乌发里跳动的羊角辫,滑落至迎春粘着绿色汁液的红唇时定格了,歌谣又再次从大大小小“o”型的口中飞出来:

  “篱篱嘴,

  开黄花

  闺女吃了长xx

  我曾想那次遇见迎春是我自己,会改写这个故事的结果,可是那么多眼睛看见了迎春,看见了吃了篱篱嘴的迎春。结果是我不可能,也身不由己地加入了春天这场恶作剧中。

  “迎春,让大家看看长了没有?”

  我没看见是谁第一个这样喊,紧接着喊叫声一片,我竟也喊叫了一声,但没有他们的激情澎湃。当我喊完最后一个字时,我看见迎春向人群里张望了一眼,像是在寻找是谁在喊,我赶忙垂低了头,想躲避迎春针刺一样的眼睛。我做贼心虚的低头,恰好告诉了迎春,因为他们都是高昂着头的。我曾为这个愚蠢的低头懊悔了好多日子。

  “脱掉她的裤子,让大家看看,长了没有?”又有人喊起来,很多人喊起来。

  “谁敢?”“谁敢?”

  我一直低着头,好像被噪杂的喊叫声淹没了。忽然,我觉得身子被人推了一下,像离弓的箭,立刻被射到了迎春到跟前。

  “秋子,脱啊”

  “秋子脱啊”

  “秋子,不敢?”

  “秋子是熊种?”

  我不知所措,迎春的提篮已经跌落在脚下,掺杂在苦菜中的篱篱嘴已经焉了。我看见了迎春的眼里积聚了许多泪水,随时都会奔涌而出。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是英雄是狗熊,就在这一刻。我的身后是一浪接着一浪的喊声。我的眼睛越过了迎春的额头,她身后是辽阔的山岗和无数朵开放的篱篱嘴花。

  我和迎春就这样站立着,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没有节奏的喘息。我想就这样站立着,等身后的喊声息鼓。可就在此时迎春身子却突然动了一下,与我对视了一眼,完全没有蔑视的光芒。就在迎春转身的刹那间,我抖动的小手抓紧了迎春穿在屁股上鲜红的单裤,像是在剥落一粒果子的皮壳,露出一段耀眼的白。

  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声埋没了迎春娇羞地哭泣。

  迎春是村里吃过篱篱嘴的闺女,迎春一直没有长出和我们一样的鸡鸡。迎春是在我脱去她裤子的的第二年春天出事的,她跳下了南山后的石崖。听说那天他回家挨了父母的打。从此没见她再对我笑过。那天,她穿了一件黄色的春装,那件黄色的春装挂在了石崖的树枝上,远远看去像是一棵盛开的篱篱嘴花。

  村里有好多闺女吃过篱篱嘴的,包括自己的奶奶娘姐姐妹妹,她们都是从闺女走过来的。他们都没有出事。村里有好多人唱过这首歌谣,男男女女的,一辈辈的,也没有出事。迎春的死是因为我脱了她的裤子?或许是因为是太多人知道了她吃过篱篱嘴?我想我应该是凶手,还有这首歌谣。

  许多年后,我再也没有心情去挖篱篱嘴吃。我曾无数次寻觅脑门很高身穿黄衣像迎春一样的女孩,每年春天,都回去那个南山的山岗。

  怀里的她已停止了娇喘,远处的山岗上,跑来许多男孩女孩,极像我们那个儿时的年龄。他们的脚下是盛开的篱篱嘴花。

  我不知道她们是否还唱这首有毒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