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看见一张我的姑祖母的旧相片,很是惊艳,民国女人的温婉娴静让人不由得就要心生了艳羡之意来。当然,那辰光也是因为国人是在一片蓝灰色的海洋里,乍看见那样素雅的旗袍,虽说是黑白的相片,却愈发让人好奇,无限遐想到底是怎样的花色竟映衬的女人那样的美好。问了父亲,却因为是男人,衣服上不留心,只潦草几句,况且,又是有了年代的,记忆模糊,便说不分明,到底又来了一句:“那旗袍穿在身上是真的美!”当然,在小姑娘的心里便对旗袍有了一种无限的喜爱,悄悄咬了牙:“将来长大了一定也要像相片上的那个美人儿一样。”
衣服,从来都是女人心里最美的梦。不是有那样一句?“衣服,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女人对衣服的热爱应该就是对生命、生活的热爱罢?至少我这样以为。
我并不知道我生活的年代是最好的年代呢,抑或最坏的年代,反正小时候我并不觉得穿衣戴帽是可以随心所欲的。那辰光,尽管已经不再是人人不是蓝色就是灰色,要不然就是白色的年代了,到底女人的衣服跟男装没有太多的分别,穿在身上也尽是上下基本一般粗细根本不看见腰身的。偶尔看见个有心的女子,定然会让人暗暗羡慕——其实,腰间只要稍微收一些儿走起路来就摇摇曳曳的,便有了些美不胜收的味道了,小姑娘看见了也就会憧憬起来:“真美。以后我也要这样。”没有不爱美的小姑娘,也没有不想做衣裳架子的小姑娘,不是么?
当然,展现女子美好的裤子自然是那种大裤脚的喇叭裤了罢。记得我曾经拥有过两条,还是母亲买了衣料请了裁缝缝的,穿在身上颇显得两条腿又直又长,虽然小姑娘极清瘦,到底是美的罢,牛仔裤自不必说,是每一个孩子心里的向往。我的第一条牛仔裤是偷偷买的。父亲不许,就趁着他出差央了母亲买了,立刻穿出去,到底不过是过过瘾罢了,父亲回到家就藏了起来,后来就忘记了。等到上了大学,离开父母远了,对牛仔裤倒没有什么兴趣了,可能还是因为牛仔裤面料太厚太重,不好洗,而我又是个穿衣服只穿一两次就必须要洗的,况且又有课业,就只能是放弃了。如今,衣橱里的牛仔裤倒是占了半壁江山——不愧是服饰历史上最经典的设计。
我终究还是喜爱中国的服饰。曾经买了蓝底白花的棉布,请了裁缝做了两件大襟的褂子,又配了民国女学生似的长裙,素色的布鞋,走出去,虽然不是踩了细碎的步子,到底自己感觉到有一种烟视媚行的妩媚,心底头也不免有些得意,又想着并不久远的那个年代里头的女子是怎样的一种娴静的美。
当然,旗袍终究是我的最爱。我没有看过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不清楚张曼玉是如何将旗袍穿得美仑美奂的颠倒众生。但是,旗袍于我却是一种终极的美的诱惑。很多年以前,母亲的一个朋友送了母亲一块紫色的平绒布料,母亲见我喜爱异常就送了我,我简直都要欢喜疯了,在手里反复摩挲着,思忖着要做一件怎样的衣服。当然,我最终是请人裁了一件旗袍。在穿衣镜前转过来转过去的时候心里怒放了一朵花出来。如今想起来,那样昏黄的灯光底下,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的我是怎样的陶醉了,有没有想起来雨巷里的那一个“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芬芳、忧伤”的姑娘呢?或许有一些的罢。女孩子,没有不希望自己是美丽梦幻的美女子的,我亦无法免掉这样的俗气。
我的衣橱里,终究旗袍占了大半。
至于衬衫,虽说我最喜爱的颜色一直都是紫色,我却最钟意白色衬衣,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或许,在我看,能将白色衬衣穿得不俗的人一定是美人儿。即便样貌平凡,但果真将白色衬衣穿得好看也一定是不凡的女人罢。我喜欢那种小方领的白衬衣,《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穿的那样的,一个小小的领结多么美!当然,气质要出众,不是么?奥黛丽·赫本是上帝送给人间的礼物,有几个女人比得的?但是,小方领的白色衬衣怎么说都应该是经典罢,至少我这样以为。当然,果然穿不出来那样的味道,是不是可撒开手另做了打算?突然想起来张爱玲的一篇文章里这样写了一句话:“人生最可爱的当儿便在那一撒手罢?”妙极!
是为更衣记,一场穿衣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