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教育不宜文理分家
学科的文理分家,名义上是减轻学生负担,实际上它只是特殊时期的历史产物,是职业的预选和技能的速成。而这样背景下培养出来的人材,决不会是完美的人才。这样的人才的一生,也注定不会是丰富完美的人生。
为什么这么说呢?人是有思想的高级动物,所以他对人生的的需要不仅仅是裹腹,还需要艺术、哲学和体育等愉悦心灵。因为人实际上所追求的,是快乐,一切以追求精神快乐为至尚原则,一切行为意愿最后都归聚于精神快乐的选择和取得。
一个富翁看到一个穷人在沙滩上晒太阳,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去工作。穷人问:我努力工作干什么啊?富翁回答:挣钱。穷人问:挣钱干什么呢?富翁回答:去旅游,到海边度假。穷人笑了,问:那么我现在干什么呢?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快乐不一定需要很多钱。
还有一个故事。很晚了,一个人躺在街道上,有好心人唤起他,发现对方是一个富翁。这个人吃惊地问:躺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那个人说:家?我没有家!这个人指着不远处辉煌气派的灯光别墅说:那不是你的家吗?那个人说: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一个房子,一堆砖瓦和一圈高墙。
这个故事说明:有钱并不一定会有幸福。
那么,上面两则故事与本文主题有什么关系呢?中国当代教育以培养学生职业技能为主,而它却并不能保证学生未来的真正快乐。
进入大学的学生,他们的真正快乐有多少?他们的快乐又能持续多久?他们的快乐标准和原则是不是真正的合理和高尚?我们不能有一个确切答案。因为他们始终只是在为谋前程而学习,是自己的将来能够挣钱的前程,所以他们中的很多人实际上没有什么快乐。就像急匆匆奔向一个景点的游客,不停的脚步中忽略了这一路的许多美好。
这美好不只是唱支歌曲,跳几个舞步,不只是饮多少酒,做了多少旅行。它们全是肤浅的和短暂的快乐。而这些不足给他们的人生观提出什么足够好的营养辅助。“我爸是李刚”、马家爵和药家鑫,都是大学生,他们也有另一个共同点:轻易犯罪。他们的头脑中没有“尊重生命”概念,他们都是在一步错之后,丧失理智地再错,多次错,最后走向犯罪。而且这个过程中其行为之张狂,之变态,令人发指。让人怀疑马家爵这样的曾经的三好学生,到底有多少真实的好成色。
原本可以有美好未来的天之骄子,突然间成了罪人,这恐怕决非一日之寒。而中学阶段教育内容和手段的非科学性,是形成今天这一后果的重要因由。
中学教育实行文、理分家,不仅是使学生知识面变得狭小,也使他们的思维、思想和人生观发生扭曲失衡,甚至变态。文科生不懂自然科学,思想和情感就过于呆板,平庸。
文、理分家,还会使学文科的学生一定程度上缺少创新精神和求异思维,使学生缺少思变的主动意识和魄力。妻和女儿聊天时,总免不了用“好好学习”啊“双学历”啊来鼓励她,用朋友的孩子的成功故事来激励她也努力争取奖学金什么的。女儿回答说:那么累干啥啊!这话让我大惊——这哪里是90后大学生应有的心态嘛。
反过来,学理的不了解社会科学,一定程度上就缺少必要的幽默和浪漫,历史的民族的自豪感、屈辱感和责任感,也会相对缺乏,甚至混乱、黯淡,甚至有的人就是连起码的做人道标准,也会产生不同状况的残缺。马家爵三天时间从容杀死四个同学,多么残酷;“我爸是李刚”撞了人不去救治,没事儿人一样去接自己的女友,还狂叫“我爸是李刚”,多么荒唐。中学阶段如果得到了足够充实的人文教育,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贫乏和浅陋,空虚和无耻。
美国很重视对学生进行立国精神教育,大学中普遍进行“通识教育”,不管是文、理,还是工的,都要接受文、史、哲、政治、社会学等的人文学科的学习,而且用一年时间从容有序地进行,爱默生、杜威以其卓著的人文教育贡献,被美国人称为“美国的灵魂”“铸就美国自豪感的人”。相比之下,我们这方面就严重不足,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对学生的品德、理想、社会责任等的教育,显得十分枯燥贫乏和无力。在义务教育氛围下,我们的中学的人文教育、情感教育的领地正在日益萎缩,到目前,恐怕只有语文在一以贯之地渗透思想教育,独立支撑。
学者孟宪实说:“对于中国古代政治家来说,了解历史、懂得历史,是基本素质。”其实何止对于政治家来说是这样,对于任何一个国民来说,都是一样,而且又何止于一个历史,此外的地理、大众哲学,也应该成为国民基本素质的一部分。还有音乐,它的功用,更非一般工具学科所能替代或超越的。我们知道契诃夫的小说《警察和赞美诗》里讲的故事,音乐让一个浪子良知回归,心灵得以净化。美国一个学工的大学生,用好几年的打工钱买下已故教授的全部书籍,就是为了让教授的灵魂能够留在这些书里——他觉得他应该让的教授的灵魂完整地保留下来。这就是美国人的素质,这是一种修养,一种纯精神的追求。而它,不是仅靠理科知识就能获得的。
钱学森曾经叮嘱郑哲敏:在美国拿到了学位,回国后不能太神气,工作不能挑三拣四,一切以国家需要为原则。钱学森为什么想到这些细节事?就是他本身的文化修养带来的道德境界,以这种道德境界,他始终认为:任何人再能力强,也只是沧海一粟,没有任何可骄傲的资本。他自己也是这样对待组织和国家的需要和安排的。在他们这些科学家心中,个人名利不是主要的,国家的利益是第一重要的。反观现在一些青年人,职业选择往往向高看,贡献多少向下看,收入标准向多看。不屑于简单的基础的工作,学生中,很少听到“立志边疆”,“为了祖国需要”这样的声音,志愿填报中,一线技术工种,野外作业专业,很受考生冷落。
我以为,中学生和大学生们的这种选择,不仅仅是怕苦,还有怕羞,还有劳动观的偏颇或者不健康,还有自我认知的狭隘单薄。有句话说“行行出状元”,它除了表明干什么都可以有好成绩,还告诉人们:任何一种劳动,只要它创造合理价值,它就是美的,是不分贵与贱的。钱学森叮嘱郑哲敏,就包含着这种崇高的劳动观的理解和欣赏。
六七十年代,城乡中学都有活动基地,每个学生一年里要参加几次实践活动,还有的搞社会调查。有这样的经历,毕业后干什么都不犯怵,基本不在意是不是太脏,是不是太累,而且一些技术,一学就入门了。这都是在校时获得的好处——思想的和技能的。现在的学生,无不以挣钱、荣耀、享受为前提进行职业选择。
这种现象之由在于中学阶段的养成教育的缺憾。中学教育文、理分家,既使学生立身技能没有学好,更直接矮化了他们的立身精神和标准。我国留学生数量最多,可是学成归国率最低,改革开放以来,学成回国的不足三成。如果仅以发展条件为借口滞留国外,显然说明不了本质问题——钱学森归国时中国是什么样子?如果仅以待遇为借口,作为一个人,他也未免太生物性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里的科学家、海归派们,不懂得名与利吗?他们一个个看上去真的顶天立地,完美高大,不只是他们有知识,更因为他们有一个让人崇敬的心灵,让人敬仰的精神。在人们眼中和心里,他们思想厚重,作风优良,而且爱好广泛和高雅,为人做事令人钦敬、感动。像邓稼先给母亲暖被窝这样的事,我们又有多少人能够想到,能够做到?
当代人太现实,而这,我以为正是由于历史等人文教育的不足。历史等教育的不足,使学生不了解过去,在他们心中无所谓骄傲和屈辱,对这个民族的责任与义务的承担,也缺少道德的自律与自觉。他们最明白的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他们最相信的是“学会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他们只会以夸张的眼光放大当今社会“自我+官本位+金本位=文化生态”这样病态现象,一切唯功利是瞻,崇高的德性、人性,被他们排挤在了意识的边缘。中学的教育,没有让学生学会坚忍和宽容,没有让学生学会利他与高尚。
中学教育要走出应试心理,要真正实现从素质上育人,首先教育工作者要形成文化和意识的自觉,学者教授们不要再讲“孔子是丧家狗”“李清照是酒色之徒”“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是因为婚外情”之类混账话。高校能够把人文教育当作重要内容和任务来进行,严肃学风,不哗众取宠,这才是对文化的尊重,人人对文化尊重,自上而下的学风就会有转变,进而促进教育原则和方针的更加科学化、完善化。教育方针应该重拾“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主张,真正实现中学教育“学以致用”,让已入成年的毕业生切实收获“德、智、体”全面发展。
文、理不分家,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