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军列停靠在广州北站。到了,终于到羊城了,这就是我国的第四大城市,它在我们这些山区孩子的心中是那么宏大,那么新奇,那么神秘。我们走出车厢,走出车站,几辆崭新的解放牌大卡车早就等候在那里,大家按照临时编排的区队上了卡车,李队长对司机说:“汽车慢点开,绕城转一圈,让大家看一看广州城。”
军车行驶在羊城的街道上,虽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是当时最有名的几处地方都经过了。那滔滔的珠江,宽阔的街道,高耸的楼房,密密麻麻的车辆、人流,无不令我们这些山里孩子感到惊讶,长了见识。最让我们觉得稀奇的,还是那些树杆上长着一溜一溜根的大树,那一溜溜的根从树枝上笔直地向下坠,就象老年人一撮撮胡须,后来才知道那叫榕树。一路上不时地有人向我们招手,也有些儿童大声地呼喊:“解放军叔叔好!”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有人称呼我们叔叔了!
军车开进了广州市郊白云山下的一个小站,小站的名字很优雅——梅花园,其实那里并没有梅花。从小站拐个弯,不远处就是军校。军校与白云山农场相邻,树林葱茏,空气清新,环境清静优美,既有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也有的郊外雅静与安宁,因此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军训场所。她原来就是一个团级建制的陆军教导大队,有两个供陆军训练的大操场,生活设施和训练设施都十分齐全。军车停在大操场上,一些老战友早就在操场上例队迎接。校舍在一个小山包上,那里有五排营房,第一排是教室,第二排是宿舍。军校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若从空中鸟瞰,校舍掩蔽在绿树丛中。
初到军校,进入紧张而有规律的生活,一切都感到新鲜。为了熟悉和适应新的环境,晚饭后,班长们总带着我们到营区周围去散步,去谈心。军校旁边的白云农场,就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也常将那里与家乡进行对比。那里有高大而又光滑的桉树,有枝上长着根须的榕树,有挂满果实的荔枝树、龙眼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树;那里还有枝叉上长着剌的竹子;地里种有菠萝,木瓜……这些都是我们家乡所没有的。那里一年四季如春,生机盎然,在那个翠绿常青的地方漫步,就好似进入了亚热带的植物园,这也是我们家乡无法可比的。然而,与家乡比,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哦!少了秋天的红叶,少了冬天的白雪,少了一份浓浓的思恋……
“谁不说俺家乡好。”其实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山村,条件并不好,那里贫穷,落后。我在那里度过了忍饥挨饿的童年和无钱上学的少年;但是,那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有勤劳善良的乡亲,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和牵挂,就象人们常说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一样,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家乡。一旦离开那块养育过自己故土,心中总有一种浓浓的眷恋之情,故乡的情景便时常在脑海中浮现:清晨,在那薄雾缥缈的山间小路上,有亨着小曲的牧童;透过晨曦,是冒着缕缕炊烟的小山村;林间,小鸟在尽情地歌唱;几只野鸭在山涧的小溪中欢快地嬉戏,觅食;黄昏,暮归的老牛踏着夕阳下山,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丽,那么令人难忘。
入伍后的第一课就是队例训练,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整天都在训练场上磨爬滚打。有过军旅生涯的人都知道,队例训练十分枯燥无味,虽说动作简单,但是要做好却很难,尤其是整体队形训练,人越多就越难做到一致,往往一个人的动作不规范就影响整个队伍的一致性,就必须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动作。在那烈日之下进行队例训练,身上的汗水直往地下淌,衣服就全都湿透了。那时我们只有两套军装,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经风一吹,便现出一圈圈白色的汗迹,穿在身上就象背着不同形状的地图。
队例训练总算要结束了。那天,来了很多首长观看我们的队例表演,表演结束后,一位副参谋长发表了讲话,他对我们的队例训练表示满意,鼓励我们要经得起各种考验和磨练,既要学习优良,军事过硬,又要思想优秀,做又红又专的战士。
此后,进入了正规的军校学习,白天上课,晚上轮流站岗。又是一个明朗的夜晚,天空万里无云,今夜该我站岗了。我着好军装,扎好腰带,精神抖擞地来到哨位前,履行完交接手续后,就沿着营区的林荫道流动巡查。我时而望望天空,时而看看远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星星羞涩地眨着眼睛;在蒙蒙的夜色中,远处的高楼已经没有了完整的模样;近处,清澈的月光穿过密密的树叶给地上涂下一片斑斓,显现出几多迷蒙,几多温柔。一阵阵微风吹起,吹开了万千思绪,勾起无限思恋,我仿^***看到了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亲人;仿^***看到了煤油灯下妈妈那忙碌的身影,仿^***看到了刁着长长烟斗,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的父亲……
今晚,月儿是那么明,那么亮,哦!又是十五了,故乡的月儿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