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的三种写法
不问来处,鸟鸣一声就喊醒了天空。
我知道:拐弯处的水,是你的第一种,成为梦的翅膀,在江面蜻蜓点水。
那时,你的颜面清澈,唯美,像刚刚出浴的少女,把高位让给了粗砺的大江。
不问去处,洪水一声就弥漫了堤岸。
我知道:慢条斯理的波浪,是你的第二种,成为恣肆的节奏,在雷声中寻找出口。
那时,你的身段弯曲,袅娜,像孕育着的少妇,把更多的意境晃荡成风中的绿。
不问来去,一切的醒来和睡去,早已命中注定。
我知道:灯火的明灭,是你的第三种,成为生命的自然,在数理中闪烁。
那时,你的梦境迤逦,洒脱,像行将就绪的老妇,把皱纹回映成焰火。
此刻,秋天飘逸出烟雾。
我知道:集合起来的颜色,在你三种挺立的骨架间,已慢慢散开。
只需一声召唤,你就将身躯干涸成我眼睛里一汪浅浅的纹路。
取一只壶
绝对不是为了独饮。
他逃离了他的众生。一茎草,一尾鱼,一粒沙,一丝风……都是他的文物。
作为长江的儿子,沸腾远远不够。
是男人,就该汹涌,就该保持柔美的弯度。
即便天黑,也应在梦中,用鼾声陪着。
那混沌的萤火之心,已等候着柴火之上的薰炉,滋滋作响的旋律。
他如何去爱一个国家,如何在属地只取一壶,养活自己,
——不再将属于他的,永远地归其所有?
那只是生命的一种必须!当命运注定要改道,他就顺从了整体,把方向调整过来,继续波涛着。
此时,焰火屠杀了水面。一队队飞鸟,在倒映的血迹中,比天空深。
看起来飞翔的翅膀,在茶杯间扑腾,像植物悬浮的记忆,停留了片刻,忽又被冲走。
才仅仅一壶。
江岸读雨
沱江这岸,读不出那岸。
只有雨酝酿的一个冬日,在梦的边缘,纷乱我的视线。
我的整个行走,不如它的一次提醒,澄澈更多。
它在一个范围,遵从号令,一点一滴,盛下澎湃和潮湿。
谁把它的天空看透,谁就是它的主宰。
我慢慢的眼睛,浑浊于它的美。
在它一个接一个的撞击中,得见漫空的倾吐。
尽管是冬日,它的体态不冷。和我一起共度的时光,只在轻声细语中,隔着天空与土地。
就在昨天,我空着的身体,还在它梦临近的地方,制造了一场事故。
节奏如此从容,我也被它淹没。
它不停的浇灌,让我的肉体发芽,
并恰到好处地引来鹰和鸟,将那些庞大的形象倒影于它的淋漓中。
此刻,这岸与那岸,像一座互通的桥。
它走过来,我走过去,即使擦肩而过,我也感到它的鼻息,和我打着招呼。
我湿漉漉的头上,尽是它摒弃的肮脏,继续在它的提醒中行走得踉踉跄跄。
只是一眨眼功夫,我的人生就在它的手中,还原为一大片波浪,光秃秃地溅满整个世界,和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