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似乎没停了,淅淅沥沥的。从去年的立夏一直到今年(因为去年这时也在下雨)。我没有撑伞迷失在少有人的街道,独自前行。我喜欢这种感觉,每一滴雨陌生而冰凉,就像那些散落在时光河畔的卵石。
天空灰暗世界极为沉默除了雨声和我拖沓的脚步,那些浮云黯淡的被风一吹便飘了很远。它们以极优美的方式蔓延过这座城市,尽管这座城很小,小到容不下一个游魂,但它们飘过时却显得庄重而认真,极缓,极缓。缓得让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忘记了淡淡的愁绪。若真是忘了那该多好啊,可惜经历过就难以抹去,就像那些刻在树上深深浅浅的刀痕,伴随一生。
而我又该何去何从?前路遥遥无期,后路渐远,远到无法触摸,像是梦里的握不住的欢愉时光,待拼命留住时便四处溃散如尘,消失在朦胧尽头。这雨还在下淋湿了我的头发,流到我的脸上,像极了泪水,也许那就是泪水吧,尽管我不曾哭过,至少在外人面前。它们缓缓地流淌到地上融入泥土,也许会滋润某一粒懒惰未发芽的种子吧,我从得知。于是我张开嘴朝着天空,让雨滴落到我的嘴里,那时自然的味道又有谁尝过。我记得多年以前老家青瓦屋檐下那个铝桶里每到下雨天都会盛满雨水,父亲说:等那些灰尘沉淀后就可以用来煮饭了。那时我只觉得,那饭也没什么奇怪的,很平淡无奇。多年后却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真是惋惜儿时的无知。但我知道城市的雨是什么味道——五味杂陈,是什么味道都混杂在其中,连文字都稍显苍白无力。也许人生也是如此吧,欢愉总显得极钝,极钝,而一等到寒风撩人,便显得格外的锋利。
忽然,我停下我无力而拖沓的脚步,我累了。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棵树下,看见那些雨滴摇摇欲坠,不出所料它们被风一撩就散落满地,找不到一点儿踪迹,只看到满地潮湿,听到空气里它们破碎的声音,没有尸骨,什么也不会留下。
我打算离开,离开那棵树。但我停住了,因为水滴里装下了这个世界。那些正在修建的高楼端庄地倒立着,脚手架井井有条,被雨淋过后更显眼;偶尔驶过的车辆从一闪而过,溅起的水花拍落在坚硬的马路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走过的人都打着伞,伞下撑着不同的灵魂和故事,在同一座城市里上演着大同小异的戏码;鲜绿各异的树木静立在道路两侧,普通而安详,注视着每天来往的人、车……最后它还是落进了泥土,带着新鲜温热的回忆滋润大地。
我终于撑开了那把紧握着的雨伞,好让它为我挡下风雨,因为我将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