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写人的散文4篇
冰心的散文显示出婉约典雅、轻灵隽丽、凝炼流畅的特点,具有高度的艺术表现力,接下来小编搜集了冰心写人的散文4篇,欢迎查看。
1、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
泰戈尔!美丽庄严的泰戈氽!当我越过“无限之生”的一条界线——生—— 的时候,你也已经超过了这条界线,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
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
在去年秋风萧瑟,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一本书无意中将你介绍给我,我 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心中不作别想,只深深的觉得澄澈……凄美。
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的信仰:你的 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 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的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
泰戈尔!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 慰藉我心灵的寂寞。
这时我把笔深宵,追写了这篇叹感谢的文字,只不过倾吐我的心思,何尝求 你知道!
然而我们既在“梵”中合一了,我也写了,你看见了。
2、只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我常喜欢挨坐在母亲的旁边,挽住她的衣袖,央求她述说我幼年的事。
母亲凝想地,含笑地,低低地说:“不过有三个月罢了,偏已是这般多病。听见端药杯的人的脚步声,已知道惊怕啼哭。许多人围在床前,乞怜的眼光,不望着别人,只向着我,似乎已经从人群里认识了你的母亲!”这时眼泪已湿了我们两个人的眼角!……
当她说这些事的时候,我总是脸上堆着笑,眼里满了泪。听完了,用她的衣襟来印我的眼角,静静地伏在她的膝上。这时宇宙已经没有了,只有母亲和我,最后我也没有了,只有母亲,因为我本是她的一部分!
这是如何可惊喜的事,从母亲口中,逐渐地发现了,完成了我自己!她从最初已知道我,认识我,喜爱我。在我不知道不承认世界上有个我的时候,她已爱了我了。我从三岁上,才慢慢地在宇宙中寻到了自己,爱了自己,认识了自己;然而我所知道的自己,不过是母亲意念中的百分之一,千万分之一。
小朋友!当你寻见了世界上有一个人,认识你,知道你,爱你,都千百倍地胜过你自己的时候,你怎能不感激,不流泪,不死心塌(tā)地爱她,而且死心塌地的容她爱你?
有一次幼小的我,忽然走到母亲面前,仰着脸问:“妈妈,你到底为什么爱我?”母亲放下针线,用她的面颊,抵住我的前额,温柔地,不迟疑地说:“不为什么,——只因你是我的女儿!”
小朋友!我不信世界上还有人能说这句话!“不为什么”四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何等刚决,何等无回旋。她爱我,不是因为我是“冰心”,或是其他人世间的一切虚伪的称呼和名字!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惟一的理由,就是我是她的女儿。
3、介绍一位艺术家
这一小段文字里,并不是要介绍某一位艺术家的艺术,只碎片的要介绍他的“态度”。——就是我从古往今来许多艺术家之中,特别的佩服赞叹的。英国名优彭尼士(J·HBaines)作名优菲尔波士(SamuelPhelps)的传略说:“他作了剧人四十三年,没有谈话,没有访事的谒见,没有自述的短文,没有赠外人的相片,没有参与过外人的一切宴会。只有帷幕揭开的时候,他才极忠勇的,勇往直前为群众工作。
“一八七六年菲尔波士,他自己在考登(aldermanCotton)府尹府中,剧界欢迎会演说,‘我四十三年为公众服务,做一个演剧人;有一桩事很可使诸位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是我实实在在,是我生平初次对着观众说的第一句话,因为任何一著作家,关于我私下的谈话,是向来没有记载过的。’“因为演剧家的生活本是有些神秘,如果我们私下常以本来面目,和外界交接,则登台演剧,定要减少许多感动观众的力量,我亟要改变我那广交游的脾气。”神秘的生活,又岂止演剧家?——菲尔波士所以使人崇拜的,就是他在感情生活的背后,却把持着一种冷的理性。他深沉,他镇定,他不自炫,他一面静听着无数众的赞扬,一面悄悄的为他的艺术奋斗。
他自度前途无量,他自知和外界的交接,是徒乱人意的,是要使自己的艺术退步的,是要减少感动观众的力量的。他只在帐幕揭开的时候,以神秘庄严的面目,和无数人交接,下台以后却渺渺难寻的去度他自己荒村游钓的生活。他保持着这幻秘冷静的态度,——保持了四十三年。只有这幻秘冷静的态度,可以常常促进他的艺术,可以永远维持他艺术的动人的力量,因为他不像别的剧人,抛掷自己到观众里去,受无谓的赞扬,自隳他求进步的热诚,呈露了本来面目,使人多几番印象,习而生厌。菲尔波士岂止深沉?岂止镇定?他具有绝等的聪明,所以见识高人一等,眼光远人一些。雏形的艺术家呵!你们愿意有极深的造诣么?你们愿意有极大的贡献么?请看这位大艺术家菲尔波士的“态度”!神秘的生活,又岂止演剧家?
4、忆淑敏
不成问题的病,将一个精神躯壳两不感痛苦的我,闭置在寂然的空谷里。 没有呻吟和忧虑,使我稍顾到我自己,整天的光阴,只有消磨在隐几和看山 中了。
一百五十天的看山,直看到不成图画。一春的听鸟语,直听到不成音乐。 明月清风,都成了家常便饭。淡了世情的人,要逃出世外;而谈到了“世外 的情”的人,便当如何?
此时的我,恰如站在洞口,望着黏天的海波,胸怀与这浩荡深阔的海天 俱化,迷茫中悦然自惊。自己竟不知这久久的凝神,使心思滤到这般的空虚。 是个“人”就当有“人事”。这空虚的心怀,是仙鬼之间的`景况!没有一些 “人事”来镇压住这飘弱的躯壳,这汪洋的海波,要欣然的卷上来,挟带我 到青碧万丈的渊底去。
连忙回转,我看见了一层层圆穹的洞府,一圈比一圈小的重叠到无尽。 这一圈圈的深刻之痕,回顾处有的使我喜欢,有的使我酸楚……
何其无味?单调的环境,悠闲的白日,使我的心思一天一天的沉潜内敛, 除却回忆,没有别的念头,幸而还是欢乐时多,酸楚时少。——但我忆起淑 敏时却是例外!
中学时代的情绪,如鸟试翼,如花初开,觉得友谊是无上的快乐。淑敏 和我,就是那时相识的,——虽然我们并不是最好的朋友。
头一次见她,是在音乐教室里,一个同学拉着我到她面前去,一面说: “你是瑞的朋友,她也是瑞的朋友,你们是联友啊!”那时我也腼腆,她也 忸怩,只含糊说了几句话。
此后花间草场上的散步,自然不止一次,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回忆。只 有一回,她有一件规劝我的事,又不肯当面说。拉我出去走走,却塞了一张 纸,在我手里。我到课室里展开看,悚然惊感,从此我视她为畏友。这是她 的一端隐德,但可怜这事,现在只有抱病的我知道了!
我们并不是晨夕相随的,一切都极其模糊。最清晰的就是去年的事。自 中学别后的第五年,我们又在大学里相见。功课不同,在一处的时候自然少 了,看友情一天比一天淡的我,也竟不曾匀出工夫去找她。有一次在图书室 里,一个同学笑对我说,“我们问淑敏‘你和婉莹怎样了。’她摇头笑道‘罢, 罢,我不敢惹她大学生!’”我听后也笑了,只觉得她很稚气。——第二天 又在图书室里,她在看报,我正找一张纸找不着,我问说:“对不起,淑敏, 看见我的一张纸没有?”她抬头笑了,说:“没有。”我说:“你把报纸拿 起来,也许压在底下。”她拿起报纸来,果然发现了那张纸。我明知不是她 藏起来的,却故意说:“一定是你藏起来的,叫我好找!”——这是我们在 大学里,除了招呼匆匆以外的第一次也是最末次的谈话。
因着她说“不敢惹大学生”一句话,我恐我的神情里,含有可使她觉得 隔膜的去处。然而时间毕竟如逝水,童心一去不可回,我虽然努力欢笑,情 景已不似从前了。默默对坐了一会,我心里尽着回想五年前无猜憨稚的光阴。 图书室里不许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心中忽忽的充满了热情消失的悲哀!
有一天从男校回到女校来,门前遇见运,我问她哪里去,她说:“到预 王府看淑敏去。”我惊道:“她病了么?——替我问她好。”我想一灾二病 是人所常有的,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里。
第二天在男校的女生休息室里,一位同学怆然的告诉我说:“淑敏死了!” 我忽然起了寒噤,走到窗前,外望天容如墨,我默然……
她的一生,在我眼里的,只是这些事了!
许多同学哭了,我却未曾流下一滴泪。我也不曾去送葬,从同仁医院归 来的路上,遇有了许多送葬回来,低头叹息的同学,我也不觉得惭愧;虽然 我忍心以挽送她的时间,去察验我自己无病的双眼。
和她只相处一年的同学,还为她作了祭文,仅仅知道她名字的同学,也 为她哀悼。然而我不曾为她写一个字!
我坦然,我没有对不起她,我准知道我们的友情有沉挚的再现之一瞥。 我知道在她刚刚离世之时,心中忙乱昏忽的我,如有什么文字,文字未必是 从我心中写出来的。那文字只是遮掩生者的耳目,并非是对死者的哀慕。
我由着她去,非等到我心中潜藏的旧谊,重新将她推现到我眼前时,我 决不想写关于她的一个字。
今天便是那时候了!淑敏是个好女儿,好学生,是我眼中心中的一个很 可爱的人。虽然我知道她并不比别人真切,我却晓得她 如不死,她的家庭,学校,社会,都要受她很大的影响。她死了,这三方面 是倾折了一根石柱——我信我对她不能有更高的赞美了。
近来因着病,常常想到“病”的第二步。我想淑敏在“死”的屏风后, 是止水般的不起什么,而她的“死”却贻留她的友人以一瞥间一瞥间的心潮 动荡。然而——大家也是如此,这一动荡也如水之波动,是互相传递的……
这是她死后一年,我心中旧谊的第一次再现,我忠实的写下来。青山是 寂静,松林是葱绿,阳光没入云里,和她去年的死日一样的阴郁,我信这是 追悼她的最适宜最清洁的环境。病余的弱腕,不停的为情绪支使了两点钟。 去年的泪,今日才流。假如天上人间的她和我,相知之深,仍如十五六岁的 儿童时代,这篇一年后的追思文字,我信她要恳挚的,含泪的接受了!
四月,基督殉爱日,一九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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