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星的散文
“妈妈”
“嗯?”
“我又做梦了。”
“那是什么?”
“我梦见自己在小学校园里。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湛蓝的,我的身后有两个大花坛,开着许多美丽的花儿。眼前坐着老师和同学们,他们脖子上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再往后围拢了许多学生家长,您也在其中。所有的人都面带微笑,善良地、羡慕地看着我。”
“哦,那你在干什么?”
“我正在唱歌,但看不到自己的脸,却能看到我胸前也挂着鲜艳的红领巾,左手握一支没有线的麦克风,上衣是件粉褐色的西服,下身穿着你给我做的‘的确良’裤子,鞋是黑帮白边的布鞋。”
“哦,你那时在唱什么?”
“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小学时我经常会唱的那首,你记得吗?”
“哦,当然,我记得你在小学时,每年六一儿童节都要唱歌表演,之后是三好学生颁奖,每年都有你。那个时候老师家长们都夸你学习好,唱歌也唱得好,还要我和爸爸好好培养你唱歌的天赋,希望你将来成为歌唱家。”
“是啊,我还记得每一回你都给老师说家里穷,哪来的钱去培养他唱歌呢。”
“是啊,咱家总是穷,你们几个都吃不好,更别提其它方面了,我记得有一年儿童节时你要唱歌却没有合身的上衣穿,最后我不得不到其他同学家里去借,唉!那个时候……”
“欣儿”……“欣儿?”……“你咋了?怎么哭了呢?”
“妈妈……我想唱歌……我想一辈子都唱歌”
“想唱你就唱嘛。”
“可是我再也唱不好了,我的声调像老黄牛的那么低沉,再也唱不出高音了。”
“唱不了小时候那么高,那就唱低点嘛。”
“不,妈妈,我的音调太低,唱出的歌曲会很难听,可我却是要唱给群山,唱给星夜,唱给森林还有虫兽鸟儿们听的,夜莺、画眉它们一定会嘲笑奚落我粗浊的声音,即使是猫头鹰、食火鸡这些声音拙劣的家伙,也不愿听我的歌声,连我都厌恶自己的声音啊,妈妈。”
“那你就天天唱歌,练习嗓子,声调会慢慢高起来吧。”
“不……妈妈,再也高不了了,再也不可能了……我的声带早已定型,只能忍受它直到死去。”
“说不定呢,我看田野里经常有人大声喊叫着练音哩,你看那唱戏的不是也要练嗓子吗?”
“不,妈妈,唱戏的是在清嗓子,田野里喊叫的人是在排遣情绪,他们的音调也高不了了。”
“哦,那你唱不上去就别唱了嘛,听别人唱也好么。”
“不,妈妈,不!那样我会发疯的,唯有尽情地唱歌时,我才能感到幸福。”
“那咋办?总回不到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啊。”
“不,妈妈,还有办法,有一种蜂毒,人吸入后呼吸道将产生难以忍受的剧烈烧灼感,继而长时地疼痛,但它却能够造成声带肌肉永久性收缩,使它收紧,即使毒性解除后,声带也不会恢复松驰,那样我的'音调就会变得很高,我就可以……”
“唉,孩子呀,你不能那样做,妈怎么会允许你毒害自己呢?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一定有的,你千万不要胡来啊!”
“妈妈……妈妈……没有了,我已经咨询过一位权威的外科医生了,他说这一切都是在青春期发生的,男孩子的声带肌肉伴随迅速的生理发育而松驰变软,振幅变大,音调降低,声音会逐渐接近成年男子粗旷浑浊的音色。我伤心地问他有没有办法改变,他沉默了一会儿,却遗憾地摇摇头,其后又很快补充道:‘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在声带发育时期,一个人能够不说话,长久保持缄默,不要使声带震动,不要打扰它,使其不受力地逐渐发育成形,这样他差不多可以保持少年时期的音调,假如做不到这一点,或若始终和风细雨地轻轻发音,也能够保持较高音调。但是,你也知道……’他耸耸肩继续说,‘几乎没有哪个男孩子能够做到经年累月地不言语,甚至有意识地轻语,因为他不可能在自己激扬的青春期保持沉默,这一点你或许能够理解的。’他说完后再次摇摇头,可是妈妈,那时我哭了,一想起自己永远丢失了唱歌的天赋,再也唱不出悦耳的音色,便只想哭,歇斯底里地哭,我捂着脸坐在医生对面越哭越悲恸,并一遍遍地念叨着,‘我不想经历青春,我不想,我不想……’医生却怜悯地提醒我,‘孩子,可你已经走过了青春啊!’我抽泣着抬起泪眼准备离开,并告诉他,‘假如青春期时您讲给我这些知识,我会为保护自己的嗓音缄口不语,无论那是多少年。’我噙着泪转身跑下楼,没想到医生却很快追上来喊住我,他说,‘孩子,我无法理解为何嗓音对于你那么重要,可是你走时的那句话却使我突然醒悟,我们本可以为青少年做得更多。我相信你临走时那句话。如果嗓音确实对于你那么重要,我愿意提供给你一些信息:在南美的热带雨林中有一种神秘的蜂,它所分泌的毒液能够使声带平滑肌纤维永久性收缩……或许它可以帮助你,但这种有毒性的蜂却非常少,只在南美热带雨林中生存着,如果未来你有机会,请不要忘记它。孩子,我所能给予你的帮助只有这么多了,去寻自己的梦吧。’我非常感谢那位医生,分别时他还特别叮嘱我,那种蜂的名字是‘声刀’,寄寓为声带做手术的意思。”……“妈妈,我一定要找到‘声刀’,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要找到它,唱响生命的最后一曲,我也将死而无憾。”
“孩子啊,那需要很多钱,你怎么能挣得来呢?”
“妈妈,为了它,我会努力工作,我还要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文章,告知天下的父母孩子,使那些尚未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懂得相关知识,他们的音调改变并非生理宿命,倘若愿意保持嘹亮的少年乐音,必须在青春期声带发育时尽己所能地缄口不语,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也必须轻音,像和风细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