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是朋友家的一只小猫,朋友说,他家里有好几只小猫,我如果要就给一只。我是一个爱养猫的人,于是就把咪咪装在袋子里提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对妻说我又讨了一只小猫,然后我把小猫从袋子里拿出来,夸赞地说:“你看这只小猫多么漂亮啊!”小猫听到我夸它,对着妻咪咪地叫起来,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妻说:“它一定不是一只淘气的小猫,它的叫声咪咪的,就叫它咪咪吧。”于是咪咪就成了它的名字。我轻声地呼唤它,它跟着低声地叫。我正要把它放到地上去,给它一个自由,妻说:“去拜一拜吧,省得它到处拉屎拉尿。”于是我用双手捧着这只小猫到了厨房,对着灶头拜了起来。我边拜边叨念:“小猫小猫拜灶王,拉屎拉尿找地方……”这样连续拜了几遍以后,我把小猫放到地上。它四蹄一着地,就弓着腰翘着尾巴在院子里咪咪地叫着跳着,还不时地向四周望了又望,好像在熟悉这个新的生活环境。它跳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就用前爪在笤帚把上扒拉几下,然后躺在灰斗里睡了起来。
咪咪初来我家时妻很疼爱它,每晚让它睡在我们的床上。我说它身上脏啊,别让它上来,妻就经常给它洗澡,洗完澡怕它着凉,还用毛巾裹着它,直到身上的水完全干了才放它到地上去。这样,咪咪每晚都享受和我们睡在一起的待遇,我也习以为常了,不再说什么。
小时候,咪咪除了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大多数时间都在屋子里。有时候在床上占用极小极小的空间呼呼睡觉,有时候跳到沙发上,坐在上面俨然是一位小客人。我们吃饭时把饭扒拉到小碟子里一点,它就安心地蹲在小碟子旁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它吃一会儿,歇一会儿,吃一会儿,歇一会儿,吃得很慢很慢,有时吃一顿饭比我们用的时间还长。看到它吃饭慢吞吞的样子我就怪它,妻说,慢人有福啊。我说,可它是只猫呀。妻狡辩道,慢猫能捉老鼠。我用筷子点着妻的额头说:“你就惯着它吧。”小猫听到我们的话,就停止吃饭,咪咪地叫着,那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慢,仿佛是应和着妻来共同气我。
咪咪在一点一点长大,除了屋子,院子也完全成了它的天下。它把整个院子当着一个大运动场,它还开辟了自己的跑道,一有机会就在运动场里练习跑步、跳跃,累了就跳到板凳上歇一歇,然后继续锻炼。在它还没有来我家的时候,院子里经常落下一些斑鸠、鸽子、麻雀之类的小鸟捡拾虫子和碎米粒。自从咪咪把院子当着运动场,这些小鸟就不敢再落下来了,最多是落在院墙上,心有不甘地看着以前的领地变成了小猫的运动场。有几只想夺回领地的胆大的小麻雀落在院子里,翅膀还没有收起来就被小猫赶跑了,看来,咪咪是不允许任何侵略者占领它的领土。尽管这领土是从它们手里夺来的,它也要捍卫对这片领土拥有的主权。
咪咪虽然喜欢锻炼身体,但是它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休息。它休息时没有固定的地方,床上,沙发上,凳子上,拖把上都是它休息的绝好场所。有一天,天气很温和,没有什么风,阳光暖暖地照着,这样的大好时光正是锻炼的好机会,咪咪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上午都不见它到院子里来。没有了领土的保卫者,有几只小麻雀胆怯而小心翼翼地飞临它们以前的领地,并且随时准备着逃离。不见咪咪来驱赶它们,它们越发胆大起来,放肆起来,在院子里到处找能吃的东西。到后来,连鸽子和斑鸠也落下来了,还是不见小猫来驱赶它们,它们要把整个院子里的财富掠夺得一干二净才肯罢休。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习惯地放一点饭在碟子里,我呼唤小咪咪来吃午饭,可是,就是不见它出来,妻说:“吃我们的饭吧,丢不了的,等到它饿了就该出来了。”我说:“都一个上午没见着它了,会不会跑丢了呀?”妻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尽管放心,不会的,它都没出过大门,怎么会跑丢了呢?快吃饭吧,等会儿就凉了。”于是我停止了呼唤,边吃边想,它究竟会藏到哪儿呢?
我和妻吃过午饭就开始寻找咪咪,先是在屋子里找,找遍了整个屋子都不见,后来我们在院子里找,还是没有找到。在墙角里有一堆饮料箱和瓶子什么的,我想,会不会藏到那里去呀?于是我们来到这堆垃圾旁。我们屏着呼吸轻声地呼唤,听到里面有极低极低的咪咪声,那叫声肯定不及蟋蟀的二十分之一。我说,它就在这里面。我用脚踢了踢垃圾,心想,它该出来了,可是没有一点动静。妻怀疑它在里面,我坚信它一定在里面,因为我听到咪咪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们把垃圾一件一件地捡出来放在另一个地方,快把垃圾拾完了还不见它出来,我开始怀疑它在里面了。当我掂起最后一个纸箱要把它扔掉时,感觉箱子有点重,我抖了抖,里面有东西,一倒倒出一只小猫来,它就是咪咪,它落在地上时还没有睁开睡眼。我用手揪了一下它的耳朵,它伸了伸四肢,咪地叫了一声,然后半睁着眼懒洋洋地踱到屋里去,跳到床上继续睡。咪咪就是这样,它活泼的时候整个院子都呆不下它,它懒惰时连饭都不想吃。
伴着咪咪一天天长大,它的好奇与渴望也在增长,它不再满足于院子这个小小的天下,它想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一天下午,是下半晚上了,咪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走出院子,到了外面陌生的广阔世界。我们不知道它在外面是怎样玩的,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着它,吃过饭准备休息时还是没见着它,我和妻着起急来。我们拿着手电筒在外面咪咪地呼唤它,寻找它,结果一无所获。我们怅然地回了屋,睡在床上时妻还在叨念,它究竟会藏到什么地方呢?莫不是跑丢了吧。找了那么久我都找累了也没有找到它,我生气地说:“管它呢,爱到哪就到哪,睡吧。”妻拥了我一下说:“晚上睡觉醒动点,看它能回来不。”
第二天,我们继续寻找,仍然一无所获。后来又找了几次,还是没有找到它。咪咪走失了一个多星期了,我们以为它再也不回来了,它的运动场又成了小鸟的领地,每到傍晚的时候就有许多小鸟落下来和鸡争食。
一天,妻到邻居家串门,在邻居家的'屋子里,妻看到在板凳上卧着两只小猫,一只和我们家的咪咪一模一样,妻就问:“你家怎么养了这么多猫呀?”邻居说:“那一只是跑来的,它们俩是个伴,玩在一起就不走了。当家的说,来猫穷来狗富,来猪头上顶白布,要把它扔出去,我看它那么可爱就没让他扔。”妻问:“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呀?”邻居说:“有十来天了。”妻一算,正是我们的咪咪走失的那一天。妻说:“那只猫是我家的,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原来它躲在这里了。”邻居说:“是你家的你就抱回吧,养那么多也没有用。”于是邻居抱起咪咪交到妻怀里,妻呼唤它时它才睁了一下眼咪地叫一声,这叫声和在我们家时一样,一点儿都没改变。当邻居抱起咪咪交给妻时,邻居家的那只猫从凳子上跳下来,冲着咪咪喵喵地叫,好像舍不得咪咪离开;咪咪也弓着身子想跳下去和伙伴团聚,因为妻抱得紧,它终于没能跳下去。
妻把咪咪抱回来对我说,她又讨了一只小猫,我一看,这正是我们家的咪咪,我惊奇地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呀?你真行啊!”妻把咪咪放在地上,冲我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伸了伸舌头说:“你猜它在哪里吧。它在和邻居家的小猫玩,玩野了,都不知道回家了。”
失而复得的咪咪只用了几秒钟就完全熟悉了这个它曾经拥有的家,它仍然像以前一样喜欢在院子里练习跑步,喜欢和我们一起睡在床上。晚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摸着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我就把它赶出被窝,它不肯下去,又用头拱开被子钻进来,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妻埋怨说:“你别欺负它了,让它来跟我睡吧。”于是妻把它抱过去,放在身边,它呼呼地睡起来。我嘿嘿地笑了,说:“它真是你的亲啊!”妻动了一下,和我贴紧了说:“它亲,你更亲,好了吧,和小猫争宠,真没出息。”晚上,当我和妻在一起时,咪咪也爬过来凑热闹。当我们静下来时,妻懒洋洋地说:“有个咪咪不好吗?它给我们添了不少情趣。”这声音也很低,就像咪咪第二。我拢了拢妻的头发说:“人们都说和动物接触会得禽流感,猪流感,你要注意别得了猫流感”。妻仍然闭着眼,说:“别的发明你不会,你倒会发明病名字。”
一天晚上,天很冷,都到了滴水结冰的程度,我和妻睡下好久了,还不见咪咪来打扰,我庆幸可以睡个安稳觉。不一会儿,这种安稳就被打乱了,咪咪跳上了床,它仍然像以前一样,想拱开被子钻进来。我把被子裹得严严的,不留一点缝隙,它拱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钻进来,急得喵喵叫。妻在我身上揪了一下说:“你有点爱心好不好,这样冷的天它在外面不冷吗?不相信你到外面去试试。”说完,妻把被子掀开一条小缝,咪咪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
因为我不大喜欢咪咪和我们睡在一起,所以,尽管妻喜欢它,也不得不考虑我的感受,妻决定不再让它到床上去了,于是妻找来装饮料的箱子,在里面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棉絮和破布,铺得暖暖和和的,然后把咪咪抱过来,放进箱子里。妻拍着它的头说:“记住,这是你的床,以后就在这里面睡觉,别再打搅了,他不喜欢你。”咪咪听了,咪咪地叫了两声,好像听懂了妻的话。自此以后,咪咪晚上再也没有钻进我们的被窝里。在白天,有时候它想睡觉了,跳到我们的床上,只要一唤它,它就明白了,就跳下来回到自己的床上。
长大的咪咪仍然像小时候那样调皮、活泼,但是在生活上开始追求多样性,不再满足我拨到碟子里的食物。当我们做饭的时候它就跟到厨房里,寻找它喜欢吃的东西。有一次,我在砧板上切了一些鱼,切完后我去洗手洗菜刀,这时咪咪一跃跳了上去,想叼砧板上的鱼,我骂了它一句,随手给了它一巴掌,把它打落在地上,它落地时四条腿没站稳,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这时妻刚好进了厨房,她看到被我打下去的咪咪,心疼得急忙抱起来,用手抚摸它的头和身子,冲着我生气的说:“你真是残忍啊。”听了妻的话,我很惭愧,就把手伸过去也想抚摸抚摸它,它怕我再给它一巴掌,就挣扎着想跳出妻的怀抱。妻拍着它安慰道,别怕别怕,他不会打你了。于是它又安稳地躺在妻的怀里。妻抱着它来到砧板前,让它看着上面的鱼,它伸伸头想去叼,妻打了它一下,它把头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它又把头伸向砧板上的鱼,妻又打了它一下,这样连续了好几次,它终于明白了,砧板上的东西不能吃。在妻的调教下,它终于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咪咪啊咪咪,这个世界上弱小的生命,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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