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童年
闹饥荒的年代,一家人活得很累。我家8口人,只靠父亲一个劳动力,每月的一百多块钱勉强度日。
母亲过日子仔细,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平时家里的吃喝拉撒样样少不了她操心。从月初算计到月末,算计来算计去,钱还是不够花。父亲没什么嗜好,平时爱抽几口烟。虽说母亲不怎么反对,可就是专挑最便宜的买。《碟花》、《迎春》才两角钱一盒,是父亲常吸的牌子。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母亲何不如此。一日三餐是母亲最发愁的时候。每顿都吃干饭的话恐怕供应粮维持不到月底,光喝稀粥的话又怕不扛饿。偶尔给父亲做点“小灶”,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又难以下咽。
除了过年过节,平平常常的日子,母亲基本不包饺子,怕孩子们太能吃。偶尔烙顿葱花油饼都得向母亲哀求一次又一次。家里的饭桌上最常见的是老“三样”大葱、大酱、咸菜疙瘩(条),苞米面“窝窝头”、“大饼子”、“发糕”。因为没有油水,不仅孩子们爱大便干燥,父母也一样。若是拉肚子或是殃食大多是因为好“嚼货“吃得太多,而造成的消化不良。
母亲说,其实她也不愿意看到全家人“抱空碗”,意思是说没有蔬菜、没有副食填补。每当看见孩子为了一块肉、一口菜而吵吵嚷嚷争争抢抢时,母亲说,她的心比针扎了还难受。父母亲何尝不知道,这种长时间没有“油水”的吃法会严重影响孩子的发育和成长的道理。可又无可奈何,母亲只能暗地落泪。
喝粥是我们的家常便饭。大米粥、小米粥、大馇粥、高粱米粥,喝得最多的是苞米面粥。
苞米面粥省时省力,抓几把放在盆里,先用凉水搅和开,再用勺子均匀地打到饭锅滚开的水里。母亲有时加点糖精,有时加点菜叶。黏糊糊、甜滋滋、香喷喷的'非常好喝。一个个撑得小肚子溜鼓,连碗边的残余都用小舌头舔得一干二净,感觉肚子实在没了缝隙才舍得放下碗筷。
粥虽然好喝,可会导致我们尿频、尿急。特别是晚上喝粥,简直是一种虐待。姊妹几个白天疯了一天,睡着了就跟死猪一样,父母咋叫也不醒,常常一觉醒来,褥子上被尿了一大片。怕父母打骂,只好试图用身子暖干。谁知一觉醒来,原来被尿湿的地方还没被暖干,另外一泼尿又浸湿了被褥。干净的被褥大圈套小圈,气味难闻,黄色的“尿碱”特别难洗。为这,姊妹几个都挨过笤帚疙瘩。
吃水果成了我们的一种奢望。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大口小口地啃食苹果、鸭梨什么的,馋得直流口水。不懂事的小弟弟曾跟着人家的屁股后面拣人家扔的梨糊用嘴梭罗。
母亲知道了,被骂过之后,母亲也很心疼。感到很委屈孩子。
母亲也有大方的时候,有时也到市场买些几角钱买一兜子的烂苹果、烂鸭梨给我们解馋。买回来后,母亲用小刀把坏的地方一点点地挖掉,用清水冲洗干净,再分给我们吃。虽然有腐烂的味道,可姊妹几个照样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那时市场上的猪肉才八角钱一斤,除了过年过节母亲才舍得按斤称肉,平时买肉都是按两称。实在熬刻了,母亲就给我们做一顿红焖肉解馋,说是红焖肉,可盛在碗里的大多是土豆,仅有几疙瘩肉被切得比肉丝粗一点,充其量是借借味。
每年秋天,十几岁的我不得不和阿姨叔叔到附近农村去捡粮食。在被撂倒的玉米铺子上跟头把式不停地翻腾。不管玉米棒子大小,籽粒饱满的还是瘪瘪瞎瞎,只要有粒的就往袋子里装。幸运时能拣半袋子,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垫个底。有时也有意外收获,在人家收完的大头菜地里,砍回来一些大头菜根。回家后母亲把削好的菜根用酱油泡上,加点味素当咸菜就饭吃。
因为个子矮,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袋子,踩垄台、过垄沟踉踉跄跄,每次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把我捡来的玉米用手一粒粒地搓下来,然后借来小磨把苞米粉碎,给一家人做小馇子粥喝。
一年到头,感到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候就属过年了。即使在贫困,过年那几天,家家户户都特别喜庆。到处都能嗅到泘肉、炒菜时散发出来的一股股香味。
每年过年,我们都能穿上母亲给做的新衣服。有时是上衣,有时是裤子。也有一身都是新的时候。怕我们吃饭弄脏,母亲就让我们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穿上。
三十晚上的那顿饭,是姊妹几个最盼望的一顿饭。一个个目不转睛直往肉上盯,狼吞虎咽吃得脑门上直冒汗。恨不能把肚子里一年的缺失都补回来。
也许是因为一次性摄入油水过多,在加上糖块、冻梨、瓜子、花生在胃里的一掺和。每年三十,姊妹几个都会闹肚子,一打饱嗝就一股子殃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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