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我突然觉得很想出去走走。不带伞,就这么出去走走。想听听下雨天里温婉的松风声,想在松风声里感觉一下自己的心跳,感觉一下那种alive的幸福。也许,幸福只是一种不再寂寞的感触。在风里雨里呼吸着,没有人陪伴,也不会再觉得孤独。所以,我悄悄地走出了家门。没有带伞。
冬天的风是很犀利的,犀利得让雨都会哭泣。
多少次,在牛奶的馨香里,我把一笔笔稿费交给了爸爸。我要让他知道,我是个不会让他失望的儿子。我相信爸爸是了解我的理想的。他不会过多的干涉我的决定,不论合不合他的心意,他都会尊重我的决定。在我的严厉,他不是一个专制的父亲,他明白我。虽然我没有哭泣,但我知道,我正在风里颤抖,像一片在风里飘摇的叶子。无助。茫然。今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看见了爸爸头上的白发。一根根,很招摇地闪着,闪着,闪得就像松叶尖上结起的冰晶。那样的闪,对于我而言其实是一种莫大的伤害。因为我看到的岁月的流逝已经带走了那个曾经年轻的爸爸,那个曾经让我崇拜的爸爸。所以,我站在这样犀利的风里,学着忧郁。
透过密密的雨线,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着,穿过风雨。是的,那是爸爸。他看见了我,递过来一把雨伞,微喘着说:“早点回家吧,外边挺冷的”。然后转身,跑进了那片没完没了的雨里。时间,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我用眼睛按下了记忆的快门,卡下了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爸爸的背影,像一片没有预告的风景,匆匆地消逝在眼前这片流淌的松风声里。
突然,我觉得有一点失落,因为爸爸那向来少得可怜的语言。我努力地搜索着,搜索着存在记忆里的关于爸爸的照片,然后发现了一片类似的风景。那是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是个飘着雪花的冬天。爸爸每天总是准时5:30起床,然后出门,到三里以外的奶牛场去为我取奶。我总是说他是多此一举,何必自己天天跑,多拿几毛钱让人家天天送,不是要减省很多麻烦吗?可爸爸从不正面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把牛奶倒进锅里,煮沸,端到我的面前,然后出门,
上班。那时的我常常趴在阳台上,偷偷地望着爸爸的背影,望着背影渐渐远去,用眼睛拍下记忆的照片。看着爸爸的背影在风雪里渐渐模糊,消失。我突然有了感动的知觉。于是,我开始相信了父爱的深沉,相信了风雪无法掩盖的真实,相信了松风声里消需要的是什么,明白我追求的是什么。就像当初我执意要去学习武术一样,爸爸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他只是告诉我,无论做什么,想好了就可以,还要对得起自己,毕竟生命只有一次。那一次,我在爸爸的眼睛里看见了不曾有过的坚定。那种坚定,让我觉得我的心和爸爸的心其实离得真的很近,很近。记得张小娴曾经说过:“世间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也许,爸爸从来都是离我最近的人,只有由于我的后知后觉,才让我误以为我们曾经离得很远很远。
在风里站久了,我的腿有些麻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决定回家了。没有撑开爸爸送来的雨伞。下雨天里的松风声,有些遥远,有些伤感,有些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忧伤。它的流淌,让我想起了爸爸流逝的青春。这样的流逝在这样的下雨天里,格外的无奈。
回到家里,爸爸不在,桌上满是盘盘碗碗。都到晚饭时间了,爸爸去哪里了呢?外面的风雨肆虐了起来,这就是冬夜的澎湃。我开始担心起爸爸来。这么黑的夜,这么狂的风,这么凉的雨,爸爸到哪里去了呢?一定是看我这么晚还没回家,出门找我去了;还是……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或许,爸爸就是在许多个这样的夜里苦思冥想我的去向,才有了这满头的白发。或许,就是在无数次牵挂的'摧残里,爸爸的脸上才会刻满了沧桑。我不禁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惭愧。爸爸为我的成长而劳心,我也为爸爸的老去而心疼。原来,那些记忆里的爸爸的照片是如此清晰地存在着,只是我不曾用心去提取,才会让爱的颜色暗淡了许久。
锁,“咔”地一下弹开了,我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是的,那是我的爸爸。我冲上前去,大声地问他去哪里了。爸爸先是满脸惊谔,然后轻轻地说,他去给我买年糕去了。是的,那是我的年糕。我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我告诉爸爸,刚才我很担心他。爸爸听了很开心,他笑着说马上就可以开饭了。那个时候,我看见了爸爸的眼睛,微红,闪亮。就是那天,我真切地卡下了爸爸的形象,
并把它存进了我永久的记忆里。那记忆里有爸爸真实的一切,永远不会淡去的一切。那天,爸爸还告诉我,他也喜欢聆听下雨天里的松风声。因为那样他可以靠近我的心灵,那样他可以明白我所需要的幸福。原来,爸爸的爱是一场永远不会散去的盛筵,这场盛筵里承载了属于我的天下,我的天下里翻飞着爸爸所有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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