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山的那边有所学校,是我师范毕业第一年工作的地方。从我家去那所学校要行十余公里,当时那个年月,骑自行车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颠簸还不能到达,只能将自行车寄放在山脚下的人家,还得爬行陡峭的山路,翻过一座大山,穿过茂密的树林和荒芜人烟的山谷,行走在杂草丛生布满荆棘曲曲折折的小径上,趟过一条清澈的小河,再越过金鸡岭才到那个地方。
那所学校前后两排房屋,十二间,白墙蓝瓦,四个年级三十八名学生,两个老师,坐落在较为开阔的平地中,前面是一条从崇山峻岭里流淌下来的小河,河水清清,弯弯曲曲地从学校门口绕过,叮咚作响地流向远方,后面是绵延起伏的山峦和陡峭的山峰,左面紧挨的只有一户田姓人家,房屋破败,门锁紧闭,弟兄俩常年在外打工难见人影,右面是个较大的村庄,河两岸散居着二十几户人家,房舍低矮,还有几家住石板房,山里的人勤劳朴实,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耕种劳作。在这寂静空旷的山谷里,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听不到城市的喧嚣,只有山风、鸟鸣、溪流,伴着朗朗的读书声在山间回荡。
当清脆的铃声响起,我会注意到有个黑黑的、大眼睛的姑娘总是赶着一群牛羊,来到对面的小河边,坐在石头上,专注地望着学校。有时候,校园里响起悦耳的琴声和优美的歌声,那个姑娘躲在窗外,悄悄地学听。我试图多次靠近她,问问她为什么不来学校和其他孩子一起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学习,但她总是害羞地远离了我。最后还是从老教师胡国荣那里得知,她才十岁,名叫小芳,六年前她的父亲去山西煤窑不幸遇难,母亲跟随来山里收购山货的生意人跑了,至今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与年逾花甲身患重病的奶奶相依为命,家里实在太穷,上不起学。此情此事,我在想,中国的农村像她那样家庭贫困得不到教育的失学儿童或留守儿童还有很多,还有千千万万享受不到优势教育资源的农村孩子,要站在“一考定终身”的起跑线上与城市孩子拼搏,要在崇尚“知识改变命运,科技改变生活”的年代里挣扎。
想想自己,不也是通过学习考取功名获得工作利禄吗?看看身边的胡老师,已五十多岁,有三十年的教龄,还是民办,每月工资39元,仍在坚守,而我比他孩子还小,刚参加工作就拿120元工资,相比是多大差距。中国现行的教育制度和用人体制是怎样的呢?况且又在这偏僻落后的农村,党的阳光政策何时能够普照呢?
我从一个教师的良知出发试图说服这个女孩入学的力量又是何等的微弱,面对同事胡老师的境遇只能怜悯、叹息和无耐。
后来,我从山的那边走出,至今二十余年,再也没有见到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和蔼可亲的胡老师,现在小城工作,生活安稳舒适,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常常想起参加工作第一站的那个胡老师,至今会是怎样?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小城里遇到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郭校长,热情的握手交谈中提到当年一块相处的胡老师,郭校长忧怨地说道,“他因为年龄偏大和学历较低的缘故,几次考试未能通过,直到58岁那年,逢上国家的好政策,将我乡的五个“三五”民办教师全部转正,工资才涨起来,生活才好起来,可是他好人命短呀,退休后一年就身患绝症离开人世了。”听到郭校长的'述说,我的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酸楚。
现在居住条件改善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为教育奉献一生辛苦一辈子的胡老师该享受晚年党的大好政策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可他就那么早的走了,是多么的遗憾。不,胡老师没有走,那可尊可敬的音容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里,那为家乡发出光和热的蜡烛形象永远铭刻在朴实善良的人民大众中。
我什么时候再能踏访曾经工作过留给我深刻记忆的山那边的人和事呢?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辞劳苦,再回到山的那边看一看今日的发展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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