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被省城里的权威医院断为不治之症以后,草头郎中便成了家里的座上客。树皮草根倒不难吃,只是那“忌口”的清规戒律让人受不了。鸡鸭鹅蛋牛羊鱼腥葱韭蒜薤酸果辣椒甚至芋艿萝卜芥菜什么的全在禁食之列,能吃的似乎只有猪肉青菜豆类了——且慢!豆类也不行,绿豆就切切不可,据说绿豆性寒,大忌!
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准备起各色年货来,惟有我家少有动静。我知道全是因为我,家里经济拮据,况且父母怕我眼馋,尽量不买“违禁”之物,这却连累了两位无辜的弟弟。我于心不忍,那天一早便私下请求母亲不要只顾我而委屈了弟弟。母亲苦笑笑点点头,疼爱地抚摸着我日见羸弱的.肩膀:“那你想吃什么,只要……”可我能吃什么?屋子里空空如也,我下意识地四下望望,一眼看见了盆子里的豆制品,忙用一种高兴的口吻说:“油豆腐,油豆腐炖肉蛮好的。”
那年头油豆腐绝对是希罕物事,市面上平时见不到的,到了过年才凭票供应,每户也就那么半斤。可中午父亲下班时却带回来了好多好多,他的同事听说是我要吃,都把豆制品票让了出来。一时间,家里仿佛开了豆制品店。
可事有凑巧,这时有人又介绍来一个草医。见了那堆油豆腐,他不容置疑地断言,我万万不能吃这玩意儿,道理很简单,油豆腐是菜油炸的,而菜油是“发物”,吃了准发病乃至不治。
送走了草医,母亲看着那一堆子愁苦不堪。我连忙若无其事地表示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吃油豆腐,况且还有不少像豆腐、豆腐干、豆腐皮以及猪肉什么的可以吃。说着说着,我还故意叭嗒叭嗒嘴巴。
父亲闷声不响地出去了。这天是星期天,本不用上班,可他直到暮色四合才回。父亲一向不苟言笑,我病了以后更是少言寡欢,这时却显得很是开心。原来他去过豆腐作坊了,那儿的师傅知道原委后深表同情,说菜油不能吃可以用豆油炸。他们还热情地向父亲传授了油炸技艺,还破例卖给他不少原料豆腐,让他用豆油自己炸制。可那年月哪找豆油去?父亲整个下午就这么四下奔波着,见人就问,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从一个同事的朋友处搞到了极金贵的一瓶。
次日是大年三十了,但父亲还得上班,于是他只好在夜里炸制那些油豆腐了。我是早早就上了床的,却久久无法入眠,尽管父母的说话声很轻很轻,油锅里的沸爆声也很轻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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