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残破的窗户，冬天的大风猛的刮了进来。

　　窗外几只不太年轻的山羊悠悠的吃着草，湖边光秃秃的，山羊们默契的不去往湖边挪动半步。湖水已被冻住，似乎是一瞬间冻住的，就好像刚刚鱼儿欢快嬉戏，身子保持着吐气的姿势来不及换气，就已经冻住。巨大的天然冰湖镜面任由寒风刮擦。找不到一丝丝碎裂的痕迹。整个世界随着大湖冰冻安静许多，没有鸟只，没有水波，没有树叶，没有人烟，不——有人，牧羊人。

　　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窗户外正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板，今年的风大些，过不了几天窗板应该就会经不住摧残离开窗户这个母体了吧，也许风没变，只是窗板变得陈旧斑驳而已。他似乎也没想过重新钉上窗板。窗外的山羊是他的老伙计，今天很听话，不再到处溜，这让他发呆时省了不少心。蓝色大衣上有口袋，娴熟的摸出卷烟点上，抽着烟没那么冷了，见土的大地着实没什么吃的，这里荒芜漫布，玩笑的说，而今山羊吃草跟牧羊人抽烟一样奢侈，令人不敢多想。

　　夜晚比白天冻得更为严重，房间里堆烧着柴火，山羊和人围在一起，也许你会问羊何不回羊圈？是的，房间是房间，也是羊圈，只是隔板隔开了一点。偶尔几声咩咩叫喊，像极了跟人对话，似乎是在嗔怪那人一整天都未理它们，连晚餐都未给自己准备。夜晚黑了一切，除了窗户泛出微微的`光，真如死一般寂静，只有寒风的声响响彻大地。

　　很久不记得自己名字了，以前给老伙计们取过许多响亮的名字，时间一久，连人带羊都记不清楚了，何时来到这里似乎也已成谜。梦里一片漆黑，房间忽然亮灯了，一个笔挺的男人在灯下写着什么，嘴角的微笑几乎不可闻，但那牵动的肌肉是真的，本子上的心情足以验证一切。一切放大再放大，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脖子好像被掐住，呼吸成了慢节奏的无声电影，沉闷而又怪异，终于，挣扎了半天，亮光从什么方向传来，窒息感一瞬便消失了。睁开眼，已是上午，太阳终究刺破云层，穿插而出，像一块幕布从云层射到大地，是一米阳光，牧羊人可不懂这些。窗外山羊欢快的叫喊，好像冬天就在昨天，今天已然是到了春季，如果忽略零下的气温的话。

　　他准备敲开冰层，网上几条鱼来做这几天的粮食。僵直沉重的木头一下一下敲击着冰块，湖面的破碎运动微不可闻。有汗自额上掉落下来，没入长长的胡须当中，终于一声响，冰块碎了，刹那不及，他的身体随着冰块滚到了湖水中，一直沉，脑袋嗡嗡的响，他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下沉，丝毫不见挣扎。这片湖边的草原上有一种紫色的花，只有夏季才会遍野开放，或许紫色天生带着浪漫，许多蝴蝶追随其中，这时老羊们跑开来，花丛中嬉闹，在它们的身后，一个人拿着笔和旧本子记着什么，眼角皱纹分布，他的眼睛里此刻正装着美好而又可爱的一切。忽然湖上有水波传开来，一只手抓住冰缘，一个男人的身体爬出了湖面，躺在湖边一发呆就是一下午。

　　没人的时候，窗外，风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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