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临,我们镇政府机关院子里一排高大的广玉兰仿佛挂了一道绿帘子,平添了几分阴凉几分野趣。树是三十多年前种下的。尽管院子里阳光不是很充足,树杆显得有些纤细,但枝繁叶茂,树梢蹿到了二层楼上,比临街种植的广玉兰要高出将近一半。广玉兰是喜阳的植物,大街上阳光灿烂,那树却长不过院子里的。我知道,院子里的树在争取着向上的阳光哩。树有自己的固定位置,不能自由选择,她只能站稳脚跟,拼命地往上生长,去拓展更大的空间。树长高了,难免遭风雪摧残,常常被折断枝干。又一年的春天,断枝抽出了新条,现在根本就看不到残损的痕迹,反而更加枝叶繁盛,郁郁葱葱。
早在五月,满树青翠的枝叶衬托出盛开着的硕大玉兰花,洁白,素净,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办公室里便洋溢着一股春天的气息。
这时候,人们似乎才忽然觉察到了她。好像一个默默无闻、独处一隅的女子,此刻,斜斜的阳光轻移到了她的脸上,令无视她的眼睛终于发现了掩藏的美。
这是什么树啊?来院子里办事的人都爱这样问道。广玉兰四季都是叶子碧绿的,平时并无特别的变化,也绝无繁乱的枝条。她谦和地退避一旁,让出院子中间宽敞的水泥坪子,宛如不事张扬、恬退隐忍的君子。
广玉兰花开了,长在高高的树梢上,淡扫蛾眉,素面朝天,因此也不太显眼。你想摘一朵插在花瓶里添一份素雅,踮起脚也够不着。花开时节,一树的新绿叶子,像涂一层明油,显示出生命力的旺盛。此时,那老叶儿一片一片地掉。一场风雨过后,更是满院子一片狼藉,枯黄的叶子,还有变成锈色的落花瓣儿。
广玉兰的花蕾是嫩绿色的,和叶芽相近,紧紧的,蓄满了鼓胀的力量,又像是蹲着的绿鸽子,随时准备展翅飞翔。半开的广玉兰是高脚的啤酒盅,盛满花粉花蜜,毛手毛脚的蜜蜂迫不及待地就往那刚炸开的花房里钻。盛开的广玉兰和白莲花极相似,因此又被唤着“荷花玉兰”。
广玉兰是木兰的一种,是吉祥的佳木。古人赞美木兰的诗文特多。我想,肯定也有献给广玉兰的。只是那时候,广玉兰被直接称木兰罢了。屈原“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在这里,木兰代表着志洁行芳的品格。在古典诗词里,木兰又似乎总和香艳相关。诸如“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木兰舟上,何处吴娃越艳?藕花红照脸”等等。广玉兰为木兰属植物,自然在古典诗词的意象里也应该是属于风雅与芳艳的。
佳木留鸟声。身处嘈杂的都市,能够听到鸟叫,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窗外的小鸟啁啾声一阵阵飘了进来,如太阳雨剥啄着玻璃窗,如风铃儿轻轻摇响。不,鸟声应该比雨声、铃声更美妙,更令人心儿柔柔的软软的。那小鸟的啼声衔着远天的蓝、流云的白,带着叶的绿、花的香,那是无法比拟的天籁之音。
单位的院子不过四百多平方米,种植着拥挤的广玉兰的院子,自然显得有些狭小。但因为有了树、有了鸟声,即便再狭隘再嘈杂的空间,也会给你带来工作的安逸和环境的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