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在一次搭上去省城的火车,因为还没有到春运旺季,火车显得并不拥挤。我选择在了靠近窗口的位置,静静坐下来,一边打开手机音乐,一边拿出自己的茶杯静静的望着窗外.刹那间城市的的高楼大厦在火车风驰电掣般的运行中消失在身后。火车一会行驶在高高的山梁上,一会有越过高架桥,一会儿钻入黑咕隆咚的洞子里。“前面就是阿池村了。”同座的一位大爷絮絮叨叨的给我们讲起他们当年修铁路的故事,因为母亲当年也参加过铁路工程建设,所以我也就关掉手机,仔细倾听。
大概是六九年左右吧,西韩铁路开始建设,那时候母亲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家里外公、外婆常年多病,舅舅年幼还在小学读书。当年修铁路每家每户都需要出劳力,自而然的这个责任就落到母亲的头上。外公外婆也不想让母亲出去顶工,但是没有办法,过去的铁路建设不像现在全部机械化,需要大量的苦力,每个村一段,硬性分配。
外婆用废旧的装粮食用口袋,垫上棉花,配上花边绷带,两个由形环,做了个肩膀上背的褡裢。第二天天灰蒙蒙亮时候,母亲把褡裢和被褥放在一起,背在身上,随着修铁路的大军村民一起出发了。外婆含泪将母亲送至魏长城脚下。相传战国时期,这里是秦国魏国的边境要塞之地,古老的长城虽然只剩下残垣遗迹,但是城墙下面是一片开阔平原,仍然能想象出当年那种万马奔腾,攻城夺地的宏伟壮观的场面。
由于修铁路,龙亭附近村庄都住满了前来修铁路的村民,母亲和同村十几个姐妹被安排在阿池村一农户家里,屋子里没有床板,一间门房没有门窗,用谷子杆直接铺在在地上,然后铺上带来的被褥,这就是母亲当年他们简单的居所。
第二天,公鸡刚刚鸣,母亲就和一起务工的村民早早起床,队长不断地在巷道里吆喝吹起口哨,督促着人们赶快出工。那个时候是没有早点吃的,母亲洗把脸就拿起褡裢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往山下跑去,哪里早就堆满了炸好的石头,母亲将褡裢绑在自己肩膀上,背起一块石头,和那些务工的村向民一样,一个跟着一个慢慢顺着羊肠小道向上爬去,那时候背一趟石头100斤也只是三分工,一分工在那个年代,風調雨順了也只是一两粮食。母亲当年年轻,背石头这种重体力活也没有经验,她不甘落于人后,背起石头总是向前冲,超过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不大一会儿母亲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脚下,后背衣服全湿透了,紧紧贴着脊梁。母亲感觉自己真的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压力,抬起头距离顶端还远着呢,好想把石头扔下不干了。但是这不是赌气任性那么回事情,虽然一点劳务公分少之又少,但是家里需要那几分工的粮食,母亲在复杂的思想斗争中,最终没有放下那块石头,在一处平坦之处歇息片刻后,背起石头又向前行进了。这下母亲在不慌张了,跟上背石头的村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母亲坚持下来,总算把石头背到阿池村的打麦场上,石头放在磅上一过一百零一斤,磅过完后,母亲来不及缓歇,又迅速跑下去,中午饭前母亲背了三趟。
中午吃饭就是白开水,黑面窝窝头,水煮的萝卜菜也没有一点油花。这在那个艰苦年代,这样的生活条件还不算多么差,比在老家好多了。在家里一般都是麦麸,谷糠,马蔺根磨成面粉做的窝窝头,只有在过年时候,才把家里省吃俭用节约出来的一点面粉蒸成馒头,所以生活上母亲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并不感觉有多么的艰苦。
一天的劳累终于结束了,母亲的肩膀隐隐作疼,脚下磨下血泡,没有柴火,没有泡脚的开水。吃完晚饭,母亲就和同村几个姐躺下休息了,明天还要早早出工呢。
每天的辛勤劳作,再苦再累,母亲和她的.姐妹们没有埋怨,也没有办法逃避,在那个年代,生活的无奈让他们只能默默承受。过了一段,母亲和她的姐妹们感觉身体不适,身上出现红斑,奇痒无比,这都是受潮和蚊虫叮咬的结果,他们终于向队长提出抗议。抗议结果,总算被安排在一家有土炕的屋子里。
数九寒天,雪花满天飞,阿池村打麦场上堆满了各村村民背好的一堆堆石头,铁路必须在春节前通车,工期很紧张,母亲和所有村民一样,将背上来的石头抡起大锤敲碎。队长分给母亲和两个妇女只有牲畜拉的老车,男女村民都一样,把打碎的石头要拉到铁路工地。二十多里路程,上坡时候三个人一起拼命拉,下坡时候两个人架车辕,一个人坐车上踩着刹车的绳子,有一次不知道是绳子断裂了,还是母亲脚没有踩好,大车翻了,石头砸在母亲腿上血淋淋的,简单的包扎后,母亲在村民家里休息几天,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母亲就再一次踏上修路的旅程。
春节前铁路终于通车了,在韩城火车站,村民们敲着锣鼓,母亲摇曳着花杆,看着第一列火车缓慢进站,人们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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