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前夜。
七时半,小汽车驶入了武汉的地界。我看见车的顶窗上落下几了朵晶莹的雪花;前窗也看见了空中稀疏的飞絮。我好生惊喜,像突然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武汉下雪了,我是下午在从广州回武汉的湖南境内,看见了微信朋友圈中有人晒出的雪景照以后,才知道的。几天前的天气预报也说了,近日有寒流入侵我省,武汉近日有降雪的过程。以前也有过这样的预言,但总是爽约,我没有当一回事。以前能偶尔一见的,也是乍暖还寒的“倒春寒”天气时,且多为急来急去——早春的雪是留不住的。像不期而遇的旧恋人,来不及端祥熟悉的容颜,又匆忙转身离去 ,蛮折磨人的,还不如不见的好。隆冬时节,不速之客探访江城,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真的是久违了。顿时,我的思绪飞扬,心中感慨不已!
自全球气候变暖,冬日推窗赏雪,早已变成了奢望。想亲近娱乐冬雪的人,只好驱车去很远的地方。不太倾情的我,提不起这个雅兴,懒得远足他乡;即使是对春天的使者——梦幻般的雪精灵,也是不例外的。
雪姑娘不打照面,害苦了孤寂清冷、单相思的梅姑娘。梅雪争奇斗艳几千年,少了这道独特的风景,严冬的韵致也就索然无味了。失趣的还有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无缘踏雪访梅、吟诗作赋,不知会生出多少遗憾来。像深恋过的人不辞而别,且不再回头,平添排谴不开的落寂,兀自地蔓出的一丝丝无端恨意,随着时光无情的流逝,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曾经的爱恨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伤感也好,惆怅也罢 ,哪里说得清楚哟!人一生的各个阶段,对雪的情愫是不同的,下面还是说说儿时的趣事吧。
和老汉口冬天刺骨的北风一样,大一点的雪也是少不了的,每年至少是一二场。不然,曾经春夏秋冬分明的江城,怎么会令人陶醉,令人怀念呢。我对雪的记忆,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纪的五十年代的中期,那时也就四五岁,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至今还记得,老汉口车站路百货商店隔壁不算大的静安里,我儿时的天声街幼儿园就在里份的口子上。隐约记得下雪天,我站在天井的大门口,好奇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片,不时地伸出冻红了的小手,把空中降下的小精灵接在手心里。朦胧中的孩儿,看见沾在帽子、围巾、衣服上像柳絮一样不会融化的雪,轻轻地拍打、抖动着,散落在地上时,是很开心的。稍大一点,会在雪中玩耍了,是读小学的时候。
老汉口火车站的旁边有个天声街,我的老家就在那儿,我家对面是公安路小学。我们那条街不走汽车,路比巷子和里份的宽敞得多,在冰天雪地里好玩多了。
上学的孩子,最怕寒冷的冬天。那时一般的家庭小孩多,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小儿郎自然也清苦。我的家境稍微强一点,但也好不到那儿去。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又说: “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这是那时孩子衣着的真实写照。过冬穿的棉袄、棉裤,大多是空荡荡的;卫生衣(厚一点有绒毛的`棉布衣)、毛线衣,是稀罕之物,轻易不见上身的;贴身能塞几伴单衣将就裹着,就很不错了。所以,总感觉北风往裤筒、袖筒里灌。上课时脚趾冻得发麻,下了课蹦一蹦、跳一跳、挤一挤(众人往墙角里拥挤)取暖。现在我还能想起,上课前小朋友们喊着、笑着一起跺脚驱寒的情形——苦中求乐的童趣是多么天真烂漫啊!早上上学,怕冷赖床,外祖母像喊渡船似的连着催促:“伢们起来,要上学了……”我时常伴着上课的铃声,往教室跑。但一到下雪天,就不怕冷了,到雪地里去闹着玩着。
儿时小街上的雪景和一年级的课文中是一样的:“……房子上、地上、树上都是雪,天地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穿着妈妈新做的棉鞋,走在雪地上,吱吱地作响,一步一个小脚印,真有趣!第二天早上,水缸结冰了,用锤子什么的,轻轻地敲打中间的冰层,不敢用力的,怕把缸震裂。小孩子不大懂事,什么都有趣,总会动手试一下,拨弄着飘浮着的小冰块,蛮好玩的。感觉奇怪的是,缸壁上一天会出现一层明显的印迹,像树的年轮。家中养的小金鱼,似乎也怕冷,在冰层下无力地游弋。小时候不懂冰块那么重,为什么不沉下去。更让人惊奇的是,拧开水龙头是没有水出来的。大人会把烧热了的水顺着龙头,沿着暴露在外面的那一截管道往上浇——这大多是偷懒的人,或者马虎人不得已才这样做。过日子的勤快人,冬至前就用稻草绳子把水管子裹起来了,像穿上了御寒的棉衣。原以为是下雪天惹的麻烦,后来才知道是气温太低导致的。由此可见,那时雪像常客一样,入冬后是一定会光顾的。户内是这样的,户外呢?
有积水的洼地和门前的排水沟,会结上薄冰,这也可以玩。用棉鞋轻轻地踩,直到冰层破裂,一路踩过去,乐此不疲。也有倒霉的时候,小孩不会用力,碰到稍深一点的水坑,收慢了脚,水会灌进鞋子里。这样,回家免不了挨几句臭骂,粗暴的大人还会动手教训的。衲鞋底是很辛苦的,走千针万线。至今我还记得外祖母手上戴着像戒指一样的顶针圈。谁都可以玩的,就是用雪洗手。随手抓一把雪,放在手上,双手来回地搓,直到手上冒出了热气。冷的东西,可以变热,磨擦生热的原理是后来才知道的。印象中,我很少玩堆雪人,哥哥姐姐自顾自的去玩,没有耐心陪我。这说的大概是一年级的事。 稍大一点了,玩的花样就多了,打雪仗、玩雪橇、溜冰什么的。
打雪仗没什么好说的。放了学,或者星期天,几个小伙伴凑在一起就可以玩。人分成两拨,一边一半,相隔十几米。无非是捏成雪团团,使劲地往对方身上扔。雪球砸在身上并不疼,但砸中了往往会引来一阵阵欢笑声。打雪仗一般是男孩子玩的,像男孩性格喜欢打闹的小女孩也可以参加,小伙伴们一般不会拒绝的。
玩雪橇不一样,拉的、推的人是要费力气的,坐在上面有点享受的意思。雪橇一般是自己动手做的。那时的人家,杂七杂八、日常生活中缺少不了的东西多,像找几块木板、钉子、铁絲、绳子并不难。木条横竖着,或钉,或捆扎在一起,上面可以坐人就行了。有废弃的竹条(夏天纳凉的破竹床上拆下的)就更好了,表面平滑,在冰面上运行更省力。玩一般有两种:讲客气的小朋友,换着互相推拉、乘坐。赖着多坐一会的,往往是雪橇的主人,或者是平时有号召力的、别人要巴结玩的孩子王。
溜冰就更不一样,那要的是胆量,参不参加是自己的事。这个刺激的活动讲究平衡技巧,我喜欢参加。一般是下大雪的第二天,一夜可以将雪冻成了冰层。清除浮雪,洒上水,几米长的溜冰道很快就形成了。我胆小,不敢太放开,加上助跑又不快,所以溜得并不出色。但溜冰的人群中,每年都有我的身影。这说的是三年级以后的事。从我们当年的作文中,也可以看到童年的雪趣。
记得读小学三年级时,开始学作文。平时我的学习成绩还说得过去,但作文不咋的。印象中,住在学校附近公安街的白小玲(长得白白胖胖的,像白雪公主)和住在稍远一点的如寿里巷子里的顾丽娜(圆脸微胖,稍高一点)会写。我们写雪景,顶多用上“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等几个平常词就不错了。她俩不一样,会用“皑皑白雪”、“晶莹的雪花”等不常见的词汇,好让人羡慕的。平时总看见她俩在本子上抄抄写写,很用心的。写起文章来,再把这些优美的词句往作文上堆砌。初学作文的我,这才知道不多看多读,肚中无货,是写不出好文章的。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俩了。
汽车驶入了市内,马路上车流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忽然发现天空不再飘雪花,放晴了。我想起了天气预报说的,明、后天有雨夾中雪。这雪能不能下来,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了,经过多年的努力,城市的环境明显改善了,空气逐步在变清,天空逐步在变蓝。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寒冬腊月时,鹅毛大雪一定会在武汉的两江四岸,黄鹤楼上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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