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去世三十多年了,可父亲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
父亲瘦瘦的,个子很高,一双大眼睛总是充满慈爱的微笑。我不满周岁时,父亲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让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姐姐下放到了农村老家。那时家里一贫如洗,听母亲说,唯一的家产是一口水缸。母亲一人在生活队里挣工分,分到的粮食根本不够全家吃的,全靠父亲的工资补贴。父亲独自在外地工作,只是偶尔来家里看看。每次回家,父亲总是忘不了给我们带点好吃的,几块糖,一盒饼干,甚至单位食堂里的白面馍,都成了我们兄妹的美食。在我朦胧的记忆里,每次父亲回来,我们兄妹几个就像过年一样高兴。我们在院子里蹦啊,笑啊。父亲也高兴地追逐着我们,抓到一个就紧紧地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父亲虽然不留胡子,胡茬子却特别扎人。我们在躲藏,父亲在笑……父亲衣着很整洁,常年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中山装,都洗得发白了。领口和袖口破了,母亲就用同样颜色的布贴上一层缝上。吃过晚饭,我们又会围在父亲身边,缠着他讲故事。孙悟空七十二变,猪八戒娶媳妇……。我们听得上瘾了,夜深了也不愿去睡觉。
父亲一生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听母亲说,父亲的童年很贫穷,只上过三年学就退学了。但父亲勤奋好学,干完活就找书读,买不起笔和纸就在地上练字。有一年,上级工作组的领导来村里指导工作,发现父亲字写的好,文章写的也好,就把父亲调到了机关工作。后来,父亲又当了干部,穿上庄严的警服。审案子,查材料,管户籍,工作非常认真。在父亲的文件堆里,我曾见过一张发黄的照片,是父亲和几位同事的合影。他们都穿着雪白的警服,戴着大沿帽,挎着盒子枪,非常神气。父亲态度和蔼,平易近人。审案子时,别人吹胡子瞪眼睛大发雷霆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父亲柔声细语地与犯错误的同志谈心,很快就把问题搞清楚了。后来,父亲又调到物资部门工作,担任业务股长,常常到很远的地方调拔物资。父亲经常几天几夜的坐火车,双脚都坐肿了,但为了省钱,从舍不得买卧铺车票。
父亲的一生极其清贫,烟酒不沾,伙食也是省了又省。父亲虽然是不小的干部,可那个年代每月也只有二、三十元钱的工资。父亲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全部补贴了家里。工作上父亲更是廉洁奉公,从不沾一点便宜。母亲说,在派出所上班时,上缴的银元堆在办公室里,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母亲偷偷地拿了一枚,父亲知道了,与母亲大闹一场,把银元还给领导后,还在大会上作了自我检讨。有一次,父亲骑自行车到五、六十里地外的单位上班,翻过一个小山坡时,饿得怎么也走不动了。父亲衣兜里只有几毛钱,就买了一只柿子吃了继续赶路。
艰苦的生活,忘我的工作,损害了父亲的健康。父亲五十八岁那年,终于积劳成疾,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会永远地记住父亲,并且以父亲为榜样,堂堂正正地走在人生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