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车辖”篇里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诗句,按字面的解释大体应为“仰望高山,走宽阔的大路。”当然,这里的“高山”和“景行”是一种修辞上的借代,是指高尚的品德和正确的行为。
可能是由于从小经常上山采菜和打柴的缘故吧,我特别喜欢登山,喜欢在落满秋叶的树阴里信马由缰,用心灵去感受小草惬意的舞蹈、山雀欢乐的歌唱、时光悄然的流逝。每当此时,我便会融入了大自然和谐的乐章里,忘却了尘世的烦恼。
实际上,登山的乐趣在于登,在于足之所履,鼻之所闻,口之所尝,耳之所听和目之所观时带来的心灵感应。足之所履,使人切身感受山之高,山之险,山之遥。五官的感受,使人品味山之味,山之声,山之画。设诺登山者均乘现代交通工具,无须手足之劳,转瞬之间,悠然上山,那山之奇险秀美也就行同虚设,所谓登山便了然无趣了。
记得三十岁时初登泰山,在泰安街头,问一老者泰山所在,老者便遥指所望之山,我不禁哑然,失口道:“也不高啊!”老者一脸严肃地说:“年轻人,望山跑死马,你登吧!”于是,那天我领教了泰山,领教了五岳独尊的威严,也领教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可同时也享受了一份疲惫的快乐。
登山也是一种心情,我最为失望的一次登山是“登”峨眉。
那是我久盼的一次川中之行。行程很紧,但慕峨眉之名,仍坚持前往。同行一长者求当地朋友,开着小车,匆忙却很舒适地到了山下的报国寺,随后不顾我攀登之所求便开车上山,再乘缆车悠然到了金顶。匆忙之间,在盘山路上自然看不到什么风景。时值中午,在金顶也看不到佛光。舍身崖应值得一看,但尚未走近,就见雾从山下漫上来,浓浓的,几米就看不清人和物。
感觉吧!等待吧!人说看景不如听景,可我千里迢迢,从东北到西南,跨过了一多半的国土,来之前抱着怎样的希望啊,可到了峨眉,到了金顶,到了不是画中,不是影像,而是可设身处地品位身边景物之地,却如盲人摸象般还得想象!我的心不由得漫起了悲哀。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把夜润的那么漫长,把梦润的那样渺茫无助。思绪便“扯不断,理还乱。”想今后,想人生,想起一些烦心事,想一些该抉择时的软弱,就像在报国寺时的选择。可当时也想,值此之时,若不顾主流,而去独辟蹊径,难道就对吗?登山的乐趣是找到了,但似乎也失去了什么。人生多少次不就是这样么?杨子因未找到丢失的羊而痛哭,非为失去羊,实为人生多歧路的难判断选择。如此,心情倒释然了。
第二天,雨停了,雾仍未散去。在雾之外,太阳依旧按部就班地君临万物。可我仍是个盲人,在摸着峨眉,想象着日出与佛光,想象着今后的人生。
下山同上山时一样,不久就回到了报国寺,此时已是艳阳天。
雾峨眉(诗)
一切仅凭想象——
在雾峨眉。
金顶,佛光,日出,
奇花异石和调皮的山猴……
都在雾中!
知道前面就是舍身崖——
万丈深渊,绝美的风景!
可连肺腑都溢满了雾!
在九曲回肠,心之门,
肺的空隙,脑的道路,
眼睛的天堂……
夜,如期而至;
晨,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