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悠悠,哼的是如尘过往;一池朱华,印的是半壁韶光。
【注:朱华是莲花的别称】
——题记
外婆的屋前,有一方水塘,生的是这一带农户少见的莲花,疏落有致。豆蔻三年,我的暑假,便是在这一池莲,一顶屋,一个你中慢慢度过。
你是一个留守儿童,带着同龄孩子不应该有的沉默和安静,在几岁孩子的世界里,喜欢爬树摸鱼才是正常的快乐,以至于你在他们眼中理所当然成为了一个怪胎。可说来也奇怪,一向喜欢热闹的我,却总和你形影不离。
忘不了我们第一次的遇见,是莲花开了带来的预示。彼时的我们,初见有着不熟悉的腼腆和靠近的渴望。“嘿……”你站在池子的另一边发出一声悠长的咏叹,伴着落日西沉的静美和倦鸟归家的掠影,穿过高低不齐的莲花,不疾不徐的飘落到我的耳间。我记得那时候的莲花,已经慢慢进入属于它的季节,全放的莲袅娜地伫立,朱红的颜色渲晕了整个花瓣,不堪花重的茎竟在晚风的推动下徐徐摆动,给清雅的莲花添上了几分食宿的媚色;而未绽的花蕾直挺挺的立着,蕾间的粉色吸引来了不少蜻蜓争相驻足,倒也不显得寂寞。而池子里最多的,莫过于将绽未绽的莲了,介于清嘉和柔怡之间,没有全盛的那一分烟火味,又过了热热闹闹的时期,就这样自顾自的开着,淡淡的美丽,孤单又清绝。原来周敦颐在爱莲说中说的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是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得到的。
而你,就在这满眼盛景背后,招着手对我歪头一笑——多年后的我才惊觉,我们的相遇,像极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境界。
多少个假日,这片莲倾听了我们的窃窃私语?莲池背后的秘密,是蹩脚的朗诵和吃吃的笑,是好东西的分享,是默契的对视,是委屈的哭声和无言的陪伴。你常常摆着姐姐的架子,一本正经的对我说,知道为什么上天要安排我们在这里相遇吗?因为莲花代表留恋,我们注定是彼此的思念。是的,留恋。六月灿莲,属于我们的时光脉脉流淌,曼妙的惬意缱绻不散,平凡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那时候的我,用开朗明丽你寂寞的血液;而你,用沉静温柔我豆蔻三年。你我就像灵魂镜面的影子,两两相应,难舍难离。有的人因为文字而爱上一个人,而我,因为你而爱上一种花。
我听白落梅说:“唯愿有你的时光,光阴安稳,盛世长宁。”是的,但愿如此。
繁花开落,日月转换之间日子已匆匆而过,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包括把一个人打乱重组。
日久未见,听闻你要来到我的城市读书,我兴致勃勃跑去车站接你。而相见的一瞬间,没有惊喜没有默契的相视一笑,那双眼睛,盛满的只是错愕和小心翼翼。“你好,好久不见。”你说,并且微笑。只是这微笑,尴尬而疏离。我突然有些难过,甚至想要逃开。
为什么曾经的友谊地久天长,竟敌不过一句阔别已久?我们恨过的时间太短,现在变成了介意山长水远的理由。想起一句俗套的话;我要如何,去原谅时光遗失的过程?
林清玄说:“人生的许多事可以预知,却也是不可思议。”那么我们的疏离是预期还是意外?有的人,仅仅是萍水相逢,就走成了莫逆之交。有的人,只是恍惚的无法抉择,就从此咫尺天涯。使我们错过了彼此,还是你我看错了时光?
你转身走远,但是那段懿暖生香的岁月,在我心里鲜活如昨日。
前段日子,我又回了一趟外婆家,一样的阳光洒在一样的景物上,而我的心情,却如此不同。天已入秋,那方水湄中的莲花多半已经凋零,仅有的几片花瓣在风中挣扎,显得萧索而颓唐,一如我枯萎的心情。
我在外婆家门前仰望天空,我们曾经在不一样的城市述说相同的思念,而如今在一样的夜色下有着不一样的心情。坐到白月东升,终是明白这不过一场萍水相逢,哪怕不舍,也要挥别。一如这残荷映辉,镜花水月,空静去思,纵然这潋滟水波被想念的卷轴铺叠,但水面辽阔,遥不可渡。卸得下旧时的月和花,才有来年的新芽和明天的太阳。庆幸的是这花随谢,却留下一席幽香,月虽西沉,也曾惊艳过眼底。这一切,都是确确实实存在过。就像你虽走了,却在我的岁月中留下了纯粹。
你我或许疏离,我可以不见,但我至少还有回忆。
莲香入梦,幽幽
终是叹一句
朱华生遍,梦入往昔。
——谨献给那些曾是我最在乎的人
感谢你来到过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