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云南交接处,900米海拔丘陵间,云雾汽缭绕如梦、山茶花绽放如星、竹树草掩映如盖,其间有湖。
有年盛夏,我早起徒步山径五小时至盐津县兴隆乡。原想住上一宿,谁知乡场狭窄,赶集人如潮涨,转几圈便曲终人散。实在了无趣味,只好随着人流踏上回家的铺石村路。
漫长艰辛旅途,终于攀上陡峭川云寺,迎面而来那湖水洗濯双脚的疲惫污垢,掬吮那清凉阵阵滋润心灵,轻轻地动荡、层层地涟漪,顷刻就抚平蹉跎岁月里激越的唐突与无奈的颓靡。
其实那湖与少年的我紧密相关。小学毕业那年,我9岁,顽皮好动。不顾母亲的劝诫,趁她忙活时偷偷在檐坎上拿菜刀宰猪草,砍掉左手大拇指,母亲来不及换件衣服,顶着烈日背着我小跑到镇医院缝针接指。读高中的大哥从学校回家闻讯,只身前往那湖处告知父亲。
原来,那里正返修水库,而父亲作为副指挥长带领几百民工夜以继日地劳作。靠近已近黄昏,大哥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吓得边哭边喊“爸爸”,幸运的是两个民工请假回家路过,循声才将他带到父亲住处。
回家后,他立即辞去修湖领队职务,至今我仍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受伤,还是因为兄长的哭喊促成其决定。但我知道那湖诞生有父亲的辛劳、智慧与青春,那经年累月静谧的湖水装满那代人的苦乐、期望与足迹。
滚滚红尘里追名逐利,渐渐丢弃少年的纯真、青年的激情。每次路过你身旁,我与同伴不屑停下匆忙脚步。十八坡经济作物,五颜六色的花瓣,飞驰来去的车辆,妖娆的红男绿女,闪烁的灯光镜头,遒劲飘逸的音乐,迷乱遮蔽双双眼睛。
直到有一天,我满身尘土,流浪到你的面前,才发现明镜中影子是那样的丑陋渺小与狼狈。我骤然醒悟:没有你滋润,哪有满山树荫与花朵;没有清泉洗涤,哪有世界光洁与鲜亮;没有湖泊点缀,哪来夜空样深邃与传说般神秘的风景。就连后山那幽深硝洞,也因有水泽浸湿,才生成能镌刻流年与光阴的青青苔藓呀。
就在那个远离人群喧嚣的午后,我的身心醍醐灌顶样复苏,回归过往、回归宁静、回归超脱。眼前那湖,就跟满坡朵朵山茶花那样,默默降世、默默怒放、默默守候,却从不在乎别人喜恶与亲疏。
那湖,我送给你一个清淡素雅的名字——茶花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