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简单的高贵和安静的纯粹,不仅仅属于希腊的雕塑,同时,也属于中国的紫砂。我不拒绝KENZO、VERSACE,不拒绝华丽的法国大餐和旖旎的人间绝色,同时,我拥抱紫砂。
紫砂艺术非常中国,沉蕴深厚教人喜悦,本分规矩令人忧伤。“吟安一个字,拈断数径须”,推敲之道大同食古夫子,其中平仄韵律由来讲究。工艺越精细,越想回头看,仿古是条很多人走过的道路,呼朋引伴地走下去不是不可以,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一向认为失明比失语更加痛苦。我爱护我的眼睛,因为它诚实地反射我的内心。闭门去揣测,远不比开窗张望来得自然真实。这也是我对紫砂艺术创作的态度。
离开紫砂艺术一段距离,然后回来,总有惊喜。不是小别胜新识,而是发现美的联系如此丝丝如扣。一幅画、一件古董、一段韵律动人的音乐,原来都是紫砂艺术。我对美没什么免疫力,但凡动心,常有驻足。明式的家具,莫奈的油画,中国的武功,都可以立刻让我进入半疯的状态。线条,色彩,控制,所有打动我的这些都让我有一种愿望,想用最擅长的紫砂语言来表达。
紫砂艺术界习惯了安静,东张西望,难免让人存疑。艺术的性格是不安分的,紫砂的语言又是静止的,动静之间确有分寸。我对循规蹈矩不太有兴趣,也不主张对写了几千年紫砂文化史视而不见,只是固执地认为惟有放眼远方,才可清晰身处何方。兼容并蓄,总是在博览广涉之后。
江南是个特别容易让人想老的地界,因为太美好,想一辈子呆在这里;江南的紫砂是个特别容易让人想疯的东西,因为太性情,不痴狂近不了身。一个对美不设防的人,沉迷紫砂是个宿命的事。我热爱紫砂艺术,更加热爱生活,然而虽然生活的想象力让所有编剧灰心,紫砂艺术的想象力却远在生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