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香椿树散文

时间:2021-08-31

  树叶茂盛时,有鸟儿在树上鸣啾,却看不见鸟。有顽皮的孩子,就拾起石子往树上扔。扑楞楞,鸟儿惊飞了,也落下几片树叶来。

门前的香椿树散文

  秋天后树叶落尽,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桠。树丫杈处,就露出来一两个树枝搭建的鸟窝。还是那些顽皮的孩子,找来一根竹竿,往树上捅。一个人扶不住,便三五个人一齐扶着往树上捣。于是鸟儿惊飞了,鸟窝被捅散,几只鸟蛋从鸟窝里掉下来,摔了,洒了一地。母亲看见,便拾根树枝挥舞着,追赶着孩子们。一边追一边嚷:“你们这些破孩子,又来捣树上的鸟蛋,把树上的喜鹊都惊飞了。”孩子们听了就嘻嘻地笑,各自逃散。

  我家门前这香椿树,春夏里绿荫遮蔽,秋冬里秃枝飘摇。不管春夏还是秋冬,孩子们都喜欢来这儿嬉戏、打闹、撒野、寻欢。

  这树栽下的时间不长。这是我渐渐长大后,一次从一棵香椿树下经过,看见树下有几棵椿树苗,我便随手拔了,然后拿回家,就被父亲栽在门前了。

  这树喜移栽,容易成活。随便在地上挖个坑,培上土,就能生长了。而且这树的生长速度极快,一般的树十年八年才能长成的粗细,它三五年就能长成。尽管很难在野地里生长,但若移栽在松散的土壤里,它便比什么树长得都快。

  可小时候,我却常常因为这树名儿想不明白。这树在书上叫香椿树,可我们这地方却叫“椿菜树”。这树与“菜”,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在我一遍遍追问下,母亲告诉我,春天里,这树枝上新发的嫩芽,是可以摘了做菜吃的。只不过后来吃的人少了,便渐渐地不为人知了。为了证明她说的话,有一年春天,她摘了几枝香椿树上的新芽,然后掏了几个坛子里泡的酸萝卜,切成片,捣上几枝椿树上的嫩芽儿,调匀了吃。不过,我吃了几口,那味道还真不敢恭维。

  吃了这一次“椿菜”以后,我便再没吃过这东西。母亲也没再做过这菜。只门前父亲栽下的那几棵香椿树,便渐渐长成,越长越大。

  于是常常有孩子们来树下玩。有孩子围着树儿转圈,有孩子在树下撒尿。更有孩子拿了刀,在树上割下一道口子,待次日树上流出的树液凝固了,他们便点了火,看树液在树上燃烧。他们就得意地笑。父亲见了,便轰了他们,拾根树枝灭了树上的火。

  日子久了,树上便因或烧或割的留下一道道瘢痕。父亲看了就心疼地骂一句:这帮作孽的孩子,什么好东西都让他们给糟践了!

  树皮遭到破坏,树干便难看些。但并不影响树的生长。那树依然枝叶繁茂。夏日里天热,父亲便找一条条凳,搁在树底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躺在条凳上纳凉。偶尔有鸟儿从树上飞出,洒下一泡屎来,砸在父亲脸上,父亲便坐起来,随手抹了,然后抬起头,望着头上茂密的树叶,无奈地骂一句:这些畜牲,这大热天的也不消停!

  因为树下凉快,父亲晚上也不愿睡到房间去,依然攥着蒲扇,找根条凳躺在树下面。晚风习习地吹着,父亲的蒲扇便不再用来扇风。偶尔被蚊子叮上一口,父亲便拿了蒲扇驱赶蚊子。

  随着岁月的增长,那树便日臻成熟。每年开花结籽,有树籽落在地上,便发了芽,长出一棵棵树苗来。于是孩子们再来玩时,父亲便拔了树苗送给他们。他们也乐意拿了回去,栽在自家门前。

  忽然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等这椿树长成了,我们就把它砍了,给我们打两口棺材,这椿树打的棺材争地气、抢风水,福荫后人。”母亲听了就说:“我还是用杉木的吧,据说椿树打的棺材福薄的人消受不起,也会损了风水。”后来母亲死时,还是打了口杉木的棺材。那才是当地人普遍受用的棺材。

  其实,等这树越长越大,父亲想砍时,却不再是为了打两口棺材。而是这树长的太高,盖过了我家屋顶。照父亲的话说,就是挡了房子的风水了。好几回,父亲想要砍掉这几棵树,都让母亲给拦住。母亲说:“这树藏喜鹊,招喜呢,留下来以后喜事会越来越多。”父亲一向扳不过母亲,这树便留下了。

  母亲死后,父亲便再没提过砍树这事。许是他也觉得这树能藏喜鹊,招喜儿;许是他也惦念着母亲执意为他留下的这一点念想。夏天,他依然找根凳子在树下纳凉。秋冬树叶落尽,他便望着树上的鸟巢呆愣愣看上半天。

  后来,村里修路,要打这门前经过。村里来人对父亲说,让他把那门前那几棵香椿树给砍了,父亲不让。

  有一回,当村里又来人交涉时,他对村里来的人说:“你们要嫌这几棵树碍事,就去城里联系一下,让城里人把这几棵树给买了,移栽到城市的公园或广场去,让这几棵树也跟着沾沾风光。”听了的人就说:“人家城里那要的是观赏树、或稀有树种,谁要你这随处可见的椿菜树呀!”父亲听了就不乐意,说:“我这树个儿大,有块头。”

  忽然有一天,父亲站在土屋门口,瞅着门前那几棵香椿树看了好久。他慢慢地走近一棵香椿树,像孩子一样的围着那树绕了几圈,然后伸出手,抱了抱。但他已抱不住那树了。他摇摇头,说了句:长得真快!然后就弯下腰,拔了地上残剩的一棵棵香椿苗。他把那几棵香椿苗栽在了一块闲置的地里。

  后来,他找来了村里负责俢路的人,对他们说:“把这几棵树给砍了吧。”来的人说:“你想通了?”他没有回答他们,只嘀咕了句:“这树老了,也该让道了,留一条路给孩子们吧!”

  再后来,他打电话告诉我,说那几棵香椿树已经卖了,卖给了几个江边钉船的人。那香椿树是钉船的好木料。他还告诉我,说那几棵香椿树,就是从村前新修的车道上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