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母亲突然在清早打来电话,听声音就觉得郁郁寡欢,莫非老家出了什么事,我有些担心。
“隔壁春英婆去了。”母亲说了一句话,就没有下文了。
“啊,这么快。我还想回去看她的。”我一呆,更多的是无止尽的难受。前段日子,母亲说隔壁阿婆的状况不好,让我有时间回去老家看看,我说好的。但是因为有事耽搁,我告诉母亲,等下个周末一定回去,心想阿婆或许能够好起来的,到时候我回去老家,带相机去给阿婆拍几张照片,可是没有想到……
由于忙于生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是每次回去,我都会感叹到时光的无情和流逝。隔一年时间,村口的老树砍了几棵,回去时看到那处地方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下次再回去,前门王爷爷故去了,老房子没有人管,也倒塌了。村口的小路,走的人少了,长满了岌岌的荒草,看起来总觉得如此的冷清和生疏。
一年中难得回几次老家,但是去一次,就多一些感慨,总觉得很多东西都渐渐消失了,永不再现。自从喜欢上摄影后,回去老家,我便带上一个卡片机,趁那点难得的空隙在村子里转悠,我希望能够留下一点什么,又或者说在那些普通的场景里寻找一些关于童年的记忆,一些碎片和美好。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学会了忽略,淡漠那些远去的时光,不过却依然会在某一时刻记得心底的那些曾经和过往,尤其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前段时间,在杭州参加“锐意先锋摄影工作坊”,任悦老师带来了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装了很多摄影师拍摄的关于家乡的片子。这是一个关于“还乡”的计划,任悦老师在1416教室发起的时候就受到了很多摄影师的关注和参与,这次带来的就是其中一部分的作品。在这里每个摄影师拍摄的家乡都是不一样的,不过细细凝视这些关于家乡的影像,透过这些看似不经意拍摄的景物,我却读到了一个所有人共鸣的东西,那就是情感。
是的,很多人心中都有这样的一个故乡:熟悉的父老乡亲、和蔼的笑容、袅袅的炊烟、成群的鸡鸭、牧归的少年,还有温暖的老屋。这些看似普通的事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是如此的可贵和饱满,它应该在很多人的内心深处,扎下很深的根。
随着时代的变化,新旧的更替,老屋、村落、父老乡亲,那些名词都将被城市、高楼、陌生所取代,现代化的城市和钢筋水泥森林中,你寻找不到自己的家乡。这个家乡其实已是他乡,而这个家乡或许就在摄影师杨怡的作品《没故里》中沉在水底了。杨怡他抓住了正在消失的童年故乡的精髓,以此记录他最后的记忆片段、纪念这个小城在因三峡工程的建设而被淹没前所居住的最后一批居民。他的作品,让我们看到关于故乡的忧伤,那种纠结于心的无奈和整饬。
留存记忆,或许影像是最好的方式,直观更能够引起共鸣,但是纵观当下,摄影爱好者多如过江之鲫,拍摄真正值得留存的人却那么少。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忽略了关于记忆的对象,总是贪图一时的美好和梦幻,却忘记了某一天当你再也找不到熟悉的景物,看不到熟悉的人时,内心的寂寞和忧伤。摄影的本质是记录,那么当你记录风花雪月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去留取一点关于内心的、灵魂深处的记忆呢,比如故乡的人和物。
关于故乡的影像,还曾在摄影师颜长江的《三峡》里看到过,他面对即将湮没于水下的故乡,选择了用相机来记录这些行将消逝的景观和离开故土的移民。同时还在王征的《西海固》里读到过,在欧阳星凯的《洪江》中体会到过,也在王远凌的《十八梯》中感受到那种哀愁。还有很多摄影师,也在关注这样的题材,拍摄那些值得留存的记忆,不过却有太多太多的人忽略了这样的故乡,这些人和事,情和景,每当看到很多熟悉的景物渐渐地消失不见,我总是觉得惋惜和心疼。
就像我的老家,每次去,每次变化总是不同,老人走的走,去的去,年轻人都不愿意呆在家里了,那些破旧的老屋,那些颓废而布满灰尘的器具,让一切的记忆都充满了愁伤。隔壁的阿婆永远地走了,我想给她留个影的愿望不会再实现了,其实我多么想让她安静地坐在伴她走过一生的老屋前留个影啊,可是……
时光远去,物是人非,如果可以,记得回过头去看一看,那些即将消失的景物,那些逐渐远去的记忆,请你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一拍,留存一些碎片也罢,记录一些影像也好,为自己、为别人,我想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