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起外出旅游时,总是憧憬那些遥远的名山秀水,岂不知,我们的脚就站在诗意的画中,身就藏在画般的诗里。只是我们在往昔的视角里没有留意罢了。
——前言
梨花谷一直养在深闺,近年才渐为人知。因遍植梨树,春天梨花开满峡谷而得名,驰名远近。
清明小长假,早起与友人慕名探春而去。一路低眉敛目遐想着梨花谷传说中的美丽,三十多里山路在车窗外呼啦啦飞过去,温情的山脉急切地往怀里纷涌。进入峡谷口,下车,一放眼我便惊呆了!
——怕是“白发三千丈”的李白老先生,也想像不出梨花谷盛大美景之万一吧?漫天遍野的梨花交接连绵成雪白的花海,覆盖了整个峡谷,像春天刚落完一场神奇的飞雪,又像是天宫仙子甩下的长长水袖,上面盛开了千树万树的白梨花,天地之间白茫茫,白茫茫。有一瞬间,我恍入仙境,忘记了峡谷外还有个喧嚣的尘世。
这里,也的确是仙境。天空悠远,空气水灵,泥土清新。田野、山村、梨花清心无争,兀自酣睡。我放慢脚步,想挪出远古美女的莲步,青烟般飘渺,生怕惊扰了梨花谷不知沿袭了多少载的幽梦。
一阵悦耳的鸽哨划破峡谷的宁静,太阳恰好越上了东山顶,霞光随即金粉一样洒落下来。峡谷在暖暖的春阳里睁开了睡眼——“咯吱”一声,罩着红头巾的村妇走出房门,打开鸭圈。鸭们迈着绅士般的步子,不慌不忙跳进了水库,扑楞楞舒展筋骨,春水暖意鸭先知;一只黑犬夹着尾巴漫无目的地在花径上漫游,不时低吠几声,旁若无物;敞着灰夹袄的农夫,正荷锄往院后的菜园里走去;炊烟袅袅升腾起来,在峡谷的上空飘渺成一条条白线线。
当然,这一切的背景是一树树、一片片花团锦簇的梨花。一季梨花最隐秘的春心,烂漫成了无数纯洁的花朵,朵朵风姿绰约,片片玉骨冰肌。阳光穿过茂密的枝桠,落在花瓣上,投下跳动的光影。未开的花骨朵饱鼓鼓的,嫩白的小脸蛋一点点在膨胀,似乎等不到下一秒便将粲然绽放。树下连绵的麦苗碧绿得让人心软,油菜花经典地明黄着,以宽阔的胸襟陪衬着树树梨花。清香浮动,吸引得蝶儿翩翩旋舞过来了,清一色的纯白。她们飞在天空中是白蝴蝶,落在梨树上是白花儿。是梨花点化的白色精灵吗?还是梨花谷生长出的特殊植物?
沿着依稀的路眼,朝梨花谷的纵深处漫游。由南向北地势逐渐升高,偶尔有数级碎石垒起来的台阶,爬起来便轻松很多,更多时候则要借助乍青的藤蔓攀援。山风明显清寒,汗水却还是浸透了内衣。待登临半山腰,回身,俯瞰,所有的疲惫都在峡谷的另一副景色中悉数融化。
只一眼便确定,天下百花中,要论白,最数梨花了。山风吹下去,四、五里梨花长廊,前呼后拥,宛如大海涨落的潮汐,白浪起伏,卷起千层雪。青砖红顶的村落,在波翻浪涌里忽隐忽现,红白掩映。秀丽的水杉修长挺拔,直插云天。苍翠的竹林青枝绿叶,婆娑摇曳。绿波微漾的水库,像一枚翡翠镶嵌在峡谷里。一只木船,被一根绳子松松地揽在水库边,无人舟自横。峡谷口,一拨拨游人蜂拥进梨花谷,花溪踏青路,笑声如春潮。左面的山坡上,有一群驴友正对着我这面的山谷转换各种角度按动快门——原来我一不小心,站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而此刻,我是多么想从山腰沿峡谷千万个跟头翻滚而去,从此染她个花香浸透;或者,幻化成千万个最拟声的动词,吹开千年墨香里一页页有关梨花的古老文字。
千百年来,梨花,是绽放在文学画廊里永远清丽的花朵。不论是唐宫汉院,还是宋楼明巷;不论是长安暮春,还是胡天八月,都有梨花的素容和体香撩动文人墨客荡漾的心怀。在那些吟诵梨花的篇章里,有花开白雪香的壮观,也有临溪独绽放的悠然,还有梨花带雨面的动人。就像梨花谷,一树梨花便是一处景观,每树梨花都能牵扯出一段隔世的云烟。
遗憾的是,无论梨花谷如何传承美丽,我都必须回到峡谷外的闹市。好在,来过,便会永远铭记。午夜梦回,梨花谷会随时抵达我的心田,抚平我躁动的心灵。
下山途中,看见灰夹袄的农夫正背着手,悠闲地欣赏着自家院子里的梨花。哦,若能像这个老农一样,在与世无争的峡谷里,在年年岁岁梨花的陪伴下,青春、终老,应该是最平静又是最奢侈的人生享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