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云暗雨细,记忆里飞出一串串晶莹的泪。四月里,风沉泪长,红尘中颠簸着一叠叠光阴的故事。
走进四月的扉页,“清明节”三个黑色的大字,无情地提示着这个月份的不寻常。四月,注定要与灰色再次重逢;四月,注定要与伤感再次交集;四月,注定要写满思念与哀思。
前两日,我们姐妹三人,偕同年迈的父亲,带着几个孩子,乘着缕缕清风,载着浓浓思念,迈着沉沉脚步,来到母亲安眠的地方悼念。
距离清明还有几天,可是前来追悼亲人的人可真不少!看着安息堂前的空地上那一排排的车龙,再看看正从山下不断赶来的人流,我们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推开记忆中那扇沉重的大门,踩着沉重的脚步,怀着沉重的心情,我们来到了二楼——安放母亲骨灰的房间。走进距离母亲最近的地方,静静地凝视母亲慈祥的面容,千言万语堆积在心头,却始终无法表达出内心的哀痛。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束清香,点燃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累积的思念,点燃有关母亲的所有记忆。
透过袅袅上升的烟火,我仿佛看到了母亲虔诚地点燃香火的背影。为了保佑全家内外的安康,一上车就会犯晕的母亲,硬是克服坐车的种种不便,每年不管大小节日,都要到各地为我们这些子女祈福。以往的我,并不能体会到母亲的良苦用心,总是埋怨她不顾身体要到处奔波。现在的我,却只能借几缕清香,来追忆母亲的慈爱,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点完香,我默默地端祥着母亲的遗像,任自己的思绪随着往事流转。母亲为人热情大方,对待亲朋友好友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
每年年底,母亲就开始张罗着准备“发粿”了。做“发粿”不是一件好差事。首先要买回酵母来催发面粉发酵;接着还要煮一大锅的地瓜,等地瓜煮熟了,再放进一个超级大的盆子里压,挤,直至变成一团;最后再放进发酵的面粉一起搅拌。等到这些吃力的活干完后,还要把它们揉成一块块圆形的发粿,再放进锅里蒸。蒸“发粿”的时候,要有一个人守着灶火,火不可太旺,否则“发粿”会烧焦,也不可太弱,否则“发粿”会蒸不熟。
每年母亲都要做几十斤的“发粿”。“发粿”存放的时间长,可以存放两三个月,所以,母亲总是喜欢多做一些。这些“发粿”除了用来祭祀神灵外,大部分都被母亲用来赠送左邻右舍及亲朋好友了。每次“发粿”新鲜出炉时,我们这几个姐妹总会最先品尝到。因为,母亲要根据我们的口味为调整“发粿”的味道。等到确定“发粿”的味道适中时,她才会拿出来叫我们四处送人。
还记得母亲去世那一年,家里还存有许多“发粿”,说来也奇怪,本来可以存放很久的“发粿”,在母亲去世后,却全部发霉坏掉了。当时,父亲是多么舍不得把它们扔掉啊!可是,坏掉的东西又怎么能再吃呢?母亲如果在世,也一定会不舍扔掉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食品的。
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慷慨而热心的妇女。只要是她自己种的,自己养的,都可以拿来送人。每次看到她笑呵呵地把自己种的花生、弄的地瓜粉、做的“发粿”等农产品到处赠人时,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这么辛苦地付出,只是为了送人?每当母亲看到我不舍的眼神时,总会摸摸我的脑袋,微笑地说:“东西再做就有了,跟别人分享成果才是最大的幸福!”或许正是母亲这样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着我,长大后,我跟她一样,乐于助人。每次看到同学有什么困难,或者同事遇到什么挫折,我总会主动伸出自己的援手,我已经习惯了像母亲一样:做一名默默无闻却又甘于奉献的普通人。
从光阴的往事中走出,我小心翼翼地摸着玻璃窗,心疼地摸着窗上那张照片。“妈妈,我们来看你了!带着你生平最爱吃的东西来看你了!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不管你身在何方,在我们心里,你都不曾离开!不要再担心我们了,我们大家都过得很好!”
收拾好东西,整理好伤感的情绪,带着对母亲的无限思念,我们一行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安息堂。
从山上回来,我的眼前一直浮现出母亲生平的音容笑貌。“清明时节泪纷纷,追忆亲人思无穷。”揣着对母亲的无限怀念,我把自己的泪水吞进肚子。我相信,母亲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这幅伤心的模样。
“再见了,母亲!再见了,亲爱的母亲!希望我们来世还有机会再相逢!”把刚才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化成一行告别,我的泪水终于被风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