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远点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伸出的是绿油油的橄榄枝,父亲的脸色却会忽然变阴,一句“离我远点!”既狠又凉,总拒人于千里之外!
2006年6月的一天,我回老家安乡给父亲送药。当我轻轻推开父亲的房门,骨瘦如柴的父亲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爹,我来看您啦!”蹑手蹑脚走到父亲的床头,我轻轻地呼唤 。父亲忽然止住呻吟,俨然从梦中惊醒。“离我远点!”父亲吃力地睁开眼盯着我,目光像一根一根的针。我一惊,都什么时候了,还……但我不想惹恼父亲,只得摇着头,慢慢后退。脑海里禁不住浮现一段情景。
2004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带女儿含伊在安乡老家陪父母守岁。围坐在熊熊燃烧的柴火旁,瞥一眼母亲憔悴苍老的模样和父亲 佝偻如弓的脊背,我心里又酸又疼。
我试探着旧话重提:“爹、妈,你们不要再种田种地。人生七十古来稀,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父亲马上反问:“不种田种地,这日子咋过?”我斩钉截铁:“早商量好了,赡养你们!姐和哥给米,我和弟出钱……”母亲泪花闪烁:“这话都讲了三年,我们的确已老、力不从心。”父亲就勃然大怒:“不行,你们也很艰难,在城里买房都欠了债。”我立即解释:“我和弟的欠债都已还清,现在好了。”父亲的目光就凶巴巴的:“别啰嗦,离我远点!”远点就远点!一气之下,我摸黑悄悄跑到了小叔家……
不知不觉已退到房门边。“好了!”父亲像霜打的茄子,“我要和你说话。”“嗯,我听着。”我屏声静气。停在门边后,父亲几乎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先荣,该去的都要去,迟早的事,你不要怨天尤人。今后,你们不必总牵挂我,努力把工作做好。不要经常往老家跑、分散精力。”我很想流泪,但忍住了。我说:“爹,您一定要及时吃药,要有坚强的信心。病终会好的。”当我退出房间,姐问我:“爹要你离他远点,是吗?”我说:“是啊!”“他对我们也一样。”姐悄悄告诉我。
父亲是一条硬汉,一辈子很少生病。不想2005年4月的一天,大叔告诉我:“你爹是病倒了,还要我们离他远点!我和你小叔、母亲、姐姐四人连哄带骗没用,硬是霸蛮才把他架到县医院的。”
在县医院,做过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老人家患上胰腺癌,已到晚期。医院无力回天,你们多开些药和补品,带他回家疗养吧。可能要及早准备后事。”医院说在家疗养维持生命的时间还长些,我们只好开药带父亲回老家。
未料不久,我再回老家给父亲送药,父亲就倒在床上,一病不起了。见到我,父亲眼睛一亮,旋即轻声唤我:“先荣,你过来!”我赶紧走到父亲床边。父亲很疲惫、很吃力的样子:“离我远点,我要和你说话。”父亲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先荣,每个人都会走那一步,这是自然规律。该去的都要去,迟早的事,你不要怨天尤人。我生病,你们用了不少钱,我过意不去。今后,你们不必牵挂我,努力把工作做好。不要经常往老家跑、分散精力。”我很想流泪,但忍住了。我说:“爹,您一定要及时吃药,要有坚强的信心。病终会好的,钱不是问题。”当我退出房间,姐问我:“爹要你站远点,是吗?他对我们也一样,怕他的病会传染给别人!”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6月15日凌晨4时,哥就打来电话:“爹过世了,你们早点回来!”小叔抓住我的手说:“你爹临终前都想见你和你弟,他一直不肯咽气。我劝了好几次,说夜晚交通不便,你们相距较远,你弟更在北京,要火速赶回老家,路上怕不安全。你爹才轻叹一声,无奈地合眼,眼角流着泪滴。” 听着小叔沉痛的话语,目睹父亲慈祥的遗容,除了悲哀和忧伤,我心里特别特别地后悔!
父亲匆匆地走了,快得出人意料。父亲一辈子温厚老实,一辈子行善积德,一辈子吃苦耐劳,一辈子无私奉献,一辈子无怨无悔,在老家是有口皆碑。父亲匆匆地走了,可他最后一次与母亲争吵的内容,我却没有耐心倾听,留下了最后也是终身的遗憾!
15.阅读全文,请用自己的话概括出让作者“特别特别地后悔”的那些事情。(6分)
16.请说说文章说“我”2004年大年三十回乡过年守岁的事有何作用?(4分)
17.试体会划线句的“我很想流泪,但忍住了”这句话所蕴含的作者情感。(4分)
18.作者原文的题目是《最后的后悔》,可是《散文百家》的编辑却把它改成了《离我远点》,你觉得这样改动好在什么地方?(6分)
19.文章除了运用语言描写刻画父亲形象,还大量采用了细节描写,试举例赏析。(4分)
参考答案
15.(6分)(答到三点即可)想让父亲享福,子女尽了心,是父亲不愿;想治好父亲的'病,子女尽了力,是无法回天。作者厌倦争吵,父母也太爱争吵,可那毕竟是他们最后一次!作者后悔没有足够的耐心认真倾听他们的争吵,没能在心灵深处储存对父亲最后和最完整的记忆。
16.(4分)插叙,想让父亲享福却遭“离我远点”的拒绝的事,与写父亲生病“ 离我远点“形成映衬,它们共同表明父亲是一个豁达开朗,关爱亲人,注重亲情的人。
17.(4分)眼见父亲的病情加重,却还在为儿女考虑,鼓励儿女上进,心里伤感、感动;却怕引起父亲伤怀,所以强忍泪水,体现对父亲无私的爱的理解和对父亲的体贴。
18.(6分)“离我远点”是父亲标志性的语言,是父亲坚强性格的体现。从结构上看,起到贯串全文的线索作用。而“最后的后悔”只是体现了作者的心情,无法涵盖(或者概括)文章的整体内容。
19.(4分)示例:“你爹才轻叹一声,无奈地合眼,眼角流着泪滴。”生动感人,从声音到神态写出父亲对儿女的无尽的牵挂与父亲内心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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