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末收到自数豆子的美丽版主寄过的好书,一直没时间打开,正是闷热阴郁的7月,打开书的包装,淡蓝素色封皮、季老沉思的照片和水墨荷花送一股悠远的清凉。书里还夹一封季老的意外"信",《推荐十种书》的手稿影印。跟这位虚怀若谷的百岁老人的关系,一下子感觉亲近起。然而这种亲切的感觉,并不是仅仅依靠一封信收买的,读季老的字,没有负担,即使是对于艺理论的"沉思",朴实、直白而又风趣的语言,总能逗笑我,写字的人仿佛就在眼前。
季老经常说自己对于艺理论的研究是幼儿园水平,书看了大半,对于神韵的理性解读,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季老的研究哪是幼儿园水平啊,是开创了一个先河啊。他的艺评论,我觉得也是很生动活波的学术论(想想自己绞尽脑汁写的那些会计论,简直枯燥到家了)。机缘巧合,季老走上了研究吐火罗和梵的道路,借鉴印度艺理论研究的著述,季老把中国学史上对于神韵的模糊描述,用概念抽象出,神韵不再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涵,我觉得这是很不容易的,将感性的直觉上升到理性的觉查,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伟大关照。印度的艺理论,尽管有些解读不一定界定的特别清晰,但这种尝试和讨论对中国说非常值得借鉴,比如10世纪印度艺理论家新护,创立了诗的灵魂的理论。大体上说,词汇有三重功能,能表达三重意义。一是表示功能,表示字面义,二是指示功能,指示引申义,三是暗示功能,暗示领会义。季老说"暗示义有赖于读者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可能因人而异,甚至因时因地而异,读者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在这里有极大的能动性,海阔从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也许就是产生美的原因"这让我不自觉联想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这句诗,诗的意境不再单纯是描摹自然,描写心灵的悠然。诗的状态就在那里,但读者对于诗的理解,心有多大,意就有多大,"在审美过程中,审美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发挥的越大,他就越容易感到审美题美,这就是‘韵’的奇妙作用"说到韵,我还想起了一位老师,叶嘉莹老师94岁高龄开起了吟诵,她说"吟诵里有诗歌一半的灵魂",吟诵时,读者对于诗的理解通过声音描摹,节奏韵律平仄像跳动的音符,随着情境、身境、心境的变化而变化,声音所到之处,恰是心灵所到之处,这种抒发是于人于己都很有益的实践。怪不得私塾里让小孩子吟诵呢,让我们快快吟诵起吧!
季羡林老先生还讲了自己对于如何写好散的认识。学最忌单调平板,必须有波涛起伏,曲折幽隐,才能有味。而且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学习写作的学徒,1981年说"我虽然写了五十多年,但至今仍然是一个学徒",1989年写《艺批评无用论》说"上面这些话其实只有幼儿园的水平"199年在写《漫谈学作品的阶级性、时代性和民族性》说"我偶然读到送人的笔记,心有所感,不避幼儿园之讥,写了以上这些话"1998年,对于《赋得永久的悔》的获奖感言中,说"我的禀赋不高,在很多问题上,我都是一个后知后觉者。现在,通过《赋得永久的悔》等等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我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像是一个作家了"季先生还对自己调侃,写序写的太多了,成了序八股,实际上这些序对于作者的评价褒贬不一,始终用客观而让作者比较容易接受的语言评价和鼓励作者不断进步,让读者对作者首先取得一个比较客观的印象。
季老,其,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