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我们来到了县城,于是我们开始在县城找事做、打工,像所有的外出务工人员一样,而我感觉我们那时仅仅是为了求生存。
我们的落脚点是娄一个堂哥民的出租屋。那时民的出租屋是五十块钱租的,已经有两张床了,一张是民的,另一张是民的姐夫一家三口的,煮饭就在屋檐下。民和他姐夫做的是棒棒工。这个工作就是每天吃了饭,带一副粽绳,一根竹杆,到大街上坐着,有人叫就去帮人家挑上高下低的东西。这个工作一点也没有保障,有时一整天都没有一分钱,我们刚去,娄也是当棒棒工。三家人住一间楼顶的屋子,非常非常的挤,夏天特别特别的热,并且一点也不方便,甚至我们的床铺都只是两条板凳架起来的,睡到上面一点不安稳,可是便宜,一家人一个月房租水电摊下来只要三十来块钱。我和民的嫂子在家带小孩,也没什么事做。一个月后在熟人的帮助下,娄做回了他的模工,第一次预支了两百块钱后,我们也搬出了那间屋子。
我每天还是做饭带孩子。那时的生活费其实很低的,小菜只要五毛钱一斤,肉也只要三四块,那些碎肉渣,能够煎出油的,只要两块钱一斤,米是家里带去的,一天全家人的生活只要三四块,娄在工地上做,中午的午餐其实只要两块钱,可是如果我去送饭的话,一家人的生活费中午两块钱就够了。于每天在娄做事的那个工地上,每天中午就看到一个背小孩的女人给他的男人送饭。我们租的房子离市场有点远,周围也有很多房客,都是一家一家的,有的在工地上挖井,有的做包子馒头,在綦江县城居住的记忆中,拣破烂好像成了我的特长,说起来还有点心酸。
我每天去买菜煮饭,时间一长,我看到大街上经常有拣破烂的。在那些垃圾箱里翻找可以换钱的东西,背着一个背篓,拿着一把火钳,外来看来跟那些叫花子强不了多少,可是那是靠自己的双手找钱的。晚上出去玩的时候,我也看到那些酒店饭店旅馆门前,有很多扔出来的垃圾也是可以卖钱的。心里激烈矛盾了几个晚上,在一个半夜我带了两个纤维袋,悄悄的从家里出发了。半夜的大街上,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我沿着熟悉的大街走,看到有饭店旅店有垃圾的地方,我就去打开袋子,选出可以卖钱的东西,什么烟盒,一次性水杯,塑料瓶,一次性牙刷梳子、、、、、、全部拣到袋子里,一个多小时我就拣起两大袋了。我往家背,可是我不能放在出租屋,因为我从来没有拣过破烂,房东会谴责,娄也会感觉很丢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呢?最后我把两大袋破烂放在桥底下的一个桥洞里,天亮前再也没有睡着,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要娄用自行车带着我把破烂拿去卖了,第一次卖破烂我卖了五块钱,我感觉很了不起,我终于可以靠拣破烂找钱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白天带着儿子去翻垃圾箱,儿子每拣到一个有用的东西,就欢快的大叫,惹得旁人看稀奇。我一点不在乎,可是我担忧儿子这么小就跟着我拣破烂,以后的日子心里是不是有阴暗。但为了生存我管不了那么多,儿子读书了,我每天拣破烂,什么呕心的垃圾都有,慢慢的看到大便,看到带经血的卫生巾也不反胃了。废品店什么都收,那时县城又在大量搞建筑,于是很多时候我连泡沫都能拣很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背着庞大的用塑料袋装的泡沫弯腰前行,我累得满头大汗,但是我很开心,一背泡沫至少可以卖四五块钱。矿泉水瓶一毛一个,加多宝锡瓶五分一个,连擦嘴的纸巾都能卖四毛钱一斤,烂铁两毛一斤,铜很贵,特别是电线钢丝,剥出来的能卖三四十块钱一斤,烧出来的只能卖二十块一斤。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拣破烂的手里拿个磁铁在倒出来的搞建筑的垃圾里滚来滚去,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上面能沾上铁钉铁片什么的,是可以卖钱的。在后来的日子里,在一个人流落街头的日子里,我就靠拣破烂维持生存。
后来为了方便娄上班,我们搬到了县城里面住。拣破烂的多了,我就改行卖水果,卖菜。县里有个大的水果批发市场,每天早上,水果市场里三轮车、板车川流不息,我只能用一担竹挑挑拿水果卖。什么苹果梨子,橙子,都有,人家拿得多,是批发价,我只拿两三箱,比零售价宜不了多少,卖贵了人家不要,只能比拿的价格多两毛。可我又不是很会做生意,折称,烂的,差一点的,一天哪怕卖完了,也赚不了多少钱,很多时候我只赚到一些烂水果吃。又去卖菜,卖菜要起得早,每天三四点钟到县城的转盘。那里有一个蔬菜疏散地。第一次我看到人家的小白菜好卖,就拿四毛钱一斤拿了一挑小白菜,那天也还算好卖,至少卖完了,回家一算,只赚了两块钱。第二次我拿的葱,因为先天,我看到葱还算好卖,称斤数,两块一斤,零售一小把也要五毛,拿价只有一块二一斤,那天我拿了二十斤葱,可我卖到天黑,也只卖了一半,剩下的我就一家一家饭店打本卖,还卖不完,就左邻右舍的送得所剩无几,回家一算,好像没有赚钱。
娄有事做的日子就去上班,没事做的时候当棒棒,本来这是好事,可也不知怎么搞的,那时娄做事,每个月领工资时,我感觉就像抢银行。一大早出去,有时晚上才回来,有时还没领到工资,工地上那时拖欠工资的现象很严重,每次娄领工资回来,都好像听他说,跟领班发生了争吵,或者肢体接触,弄得每个月的领工资日我就感觉是耶稣的受难日一样,心惊胆战。第一年,我们破天荒地剩余了八百块钱,我们感到很富有,是的,从家里出来半年就除去用途,还有八百块钱,比起家里做了五年一分不剩是好多了。可是就像那个做老师的亲戚说的,我们在县城还是弱势群体,我们像蚂蚁一样勤勉的活着,可是我们没有一点保障,我们没有一点安全感,就像空中的云一样,注定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