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总要经过时间的洗礼才看得更分明。有时我想,岁月是一颗绝美的钻石,不同的角度会闪烁不同的光芒。
若干年之前,我混在人群中和同窗们一起向迟来的那个穿着拖鞋来做早操的同学行注目礼。那人总是拖着施施然的步子,穿着雪白拖鞋,几乎是一副慵懒未醒的表情,迷迷糊糊地来应对这个全体整束例行早操的清晨。我只是好奇,并不懂得。
若干年之后我才懂得了个中缘由。转变是在哪一个时刻发生的呢?不得而知。然而渐渐地,在昼伏夜出的日子里,拖鞋成为心头的新宠。
踩着趿拉板儿,踏踏地响起,拖着柔软的步子,在一个家的王国里逡巡流连。雨夜里撑一把伞,街灯映着雨水,满地流光,像碎钻洒满城池。随意地走着,随意地踩一脚水,微风过耳处,楼上小姑娘哼的歌声轻轻地飘下来。
拖鞋懒洋洋地,知天命地,不管不顾地守着它自己的节奏。任凭世界如何高速,拖鞋永远踩在自己的步点上,低效率地前行,不考虑那些迫不及待的流行情绪。无意间拖慢了时光的脚步,它让我们在这个快速运转的年头里参悟休憩的意义。
从对拖鞋的爱开始,我将范围扩展到生活的每个角落。渐渐地抛弃了拘束严谨的套装,贪上宽袍大袖的舒展腾挪,爱上缓缓的河流,安步当车在这座城池里以双脚丈量岁月。
愈发思古之幽情,开始幻想,有没有可能像汪士慎那般爱一杯茶,素瓷炉火,燃松子、汲清泉,雪水花露酿出天然滋味。
在快的节奏里寻找慢的韵味,在格式化的生活里另辟独一无二的自我。
我提前进入了苏格拉底描述的暮年:“我只是觉得,我们仿佛划离时间大河登岸去了,生堆野火,烧壶咖啡,凭眺风景兼目睹他们这些小子一朵朵恒河莲花似的流过眼前,抱歉并没有谁超谁这回事,差别只在,他们一心想去的,我已失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