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群鸽子从空中飞过,鸽哨嘹亮动听。
到了下班时间,嘈杂的工地渐渐安静下来,一身臭汗的张和平随着下工的人群前往工地右侧的食堂吃没有油腥的、简陋的晚饭。
饭后,一群年轻工友忙着梳洗打扮,换上干净的衣服,嘻嘻哈哈地出门玩乐,他们不玩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
张和平躺在床铺上,点支烟,将疲惫的身躯靠在被褥上,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给妻子月梅打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张和平给妻子发短信:“梅,吃饭了吗?吃的啥菜?你的身体不好,要多补充营养,别苦着自己,我这不是在挣钱吗?我这里伙食蛮好的,等你身体好些了,跟老板说说,来食堂做事,咱俩又像从前一样在一起,行不?”
张和平编好短信,又读了一次,才按了发送键。
宿舍里两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工友叫他斗地主,张和平说要给儿子打钱,不玩了,他起身摁灭烟头,把手机放进裤兜,走到外面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回到宿舍拿起挂在铁丝上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出门给儿子打钱,顺便到附近的公园转转。
张和平的女儿妮子在外地上大学,已经在实习,妮子到底是女孩子,晓得父亲不易,上大学后自己兼职赚生活费。儿子凡凡跟张和平在同一个城市的一所大学上大二,开始谈朋友了,花销大些,下午发短信给张和平说没钱了,让他打三百块钱。
温度还是有些灼人,这个城市是慷慨的,也是无情的,她敞开怀抱接纳像他这样的外地人,但想要在这里落地生根却是那么不容易。
张和平披着一身余晖,走到隔着两条街道的ATM机上给儿子打完钱,转身朝不远处的公园走去。公园很大,人也多,张和平慢慢悠悠、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个浓密的树林,一个女人站在树林里轻声喊道:“大哥,玩玩吗?”张和平朝她看了看,四十岁左右,跟月梅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黑短裙,粉红短袖上衣,身材略微发胖,看着他微笑,张和平摇摇头,快步走开。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妻子月梅 ,在他眼里,月梅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月梅常说她有两个孩子,大的叫和平,小的是她的儿子阿华。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看看,又失望地塞回裤兜。
月梅是张和平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是张和平在部队当兵时家里托人介绍的,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没有过多了解就在家人的催促下结了婚。婚后,两人争吵不断,张和平复员回家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得到改善,打打闹闹十几年后还是离了。前妻一个孩子也没要,靠种地哪里能供得起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通过同村人的介绍,他来到这个发展中的城市,在建筑工地打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上了月梅,月梅也是跟丈夫关系不好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跟月梅认识后,张和平才真正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张和平走到花坛边坐下,再次拿出手机。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再也不会听见月梅的声音,也不会收到她回复的短信了。三年前,月梅因肝癌晚期离开了他,两人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五年时光。月梅走后,她的前夫接走了孩子,张和平把月梅连同她的手机一起埋在老家村头一处风景优美的山上,每个月给她交话费,想她了,就给她打电话,发短信。